第222章 军营夜话砺刀心(1/2)

自那日从森严压抑的皇宫归来,一连数日,欧阳墨殇都仿佛置身于一片无形的泥沼之中。

那并非灵力耗尽的虚脱,亦非肉身创伤的痛楚,而是一种源自神魂深处的倦怠与窒息感。

洛京城,这座承载着无尽繁华与权势的巨兽,在他眼中,已然化作一个巨大而精致的牢笼,每个人都是戏子,戴着厚重的面具,在名为“权力”的舞台上,上演着虚伪与算计的戏码。

皇帝洛天胤那深沉似海、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如同悬顶之剑;诸位皇子或热情、或温和、或直率、或隐晦的招揽与试探,如同四面八方缠绕而来的丝线;还有那无处不在、仿佛能窥见人心最隐秘角落的,属于三皇子麾下那讹兽面具者的阴冷注视……

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而粘稠的蛛网,将他紧紧包裹,越是挣扎,束缚得越紧,几乎要扼住他的呼吸。

他独自坐在镇国公府那间充斥着书香与古老气息的书房里,面前摊开着记载东极扶桑境古老氏族秘闻的泛黄卷轴,目光却失去了焦距,涣散地落在虚空某处。

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划动,勾勒出杂乱无章的痕迹,一如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他发现自己很难再像之前那样,心无旁骛地沉浸到对《太虚凝元诀》的深研,或是对“岁暮终章”的推演中去。

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与前所未有的茫然,如同细微却顽固的蚁群,悄然啃噬着他的道心,让他甚至对自身选择的道路产生了一丝动摇。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这洛京的浊气,正在侵蚀他的意志。

他迫切地需要一处能让他畅快呼吸的净土,一个能洗去心头尘埃、让他重新找回内心锚点的地方。

几乎是一种本能,一个地方,一个人的身影,清晰地浮现在他近乎窒息的意识中——

城外的斩龙卫军营,夜无星。

那个亦师亦友,性情冷峻如冰,心思却澄澈如镜,永远能用最直接、最本质的方式,在他迷茫时劈开迷雾,给予他最坚定指引的人。

想到夜无星,想到那片充斥着铁血、肃杀与纯粹力量的军营,欧阳墨殇紧蹙的眉宇间,那凝固的郁结之气,终于松动了几分。

他甚至没有惊动府中仆役准备车马,只是对老管家简单交代了一句“心中烦闷,出城走走”,便如同挣脱牢笼的飞鸟,身形一晃,已然化作一道难以捕捉的淡青色影子,将“青影游”身法催动到极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洛京沉沉的夜色,将身后那片令人窒息的权力泥沼暂时抛却。

城外的空气,带着晚秋的凉意和草木的清新,猛烈地灌入肺腑,驱散了不少从城中带出的浊气。

远离了洛京的灯火辉煌与人声鼎沸,远离了那无孔不入的算计与窥探,欧阳墨殇感觉那一直紧绷着的神魂弦丝,终于稍稍松弛。

他身形如电,在官道旁的林间阴影中疾驰,不过一炷香多点的时间,远处那片连绵起伏、灯火如星、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肃杀与铁血气息的军营轮廓,便如同蛰伏的巨兽,赫然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军营辕门高耸,以玄铁铸就,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幽光。

门前矗立的旗杆之上,一面巨大的玄色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旗帜中央,以金线绣着两个龙飞凤舞、仿佛蕴含着斩破一切阻碍意志的大字——“斩龙”!

这正是他父亲欧阳朔海耗费无数心血打造、凭借赫赫战功威震北境,令当初各部,闻风丧胆的洛国最强精锐之一,斩龙卫!

守卫辕门的士兵皆身着玄甲,腰佩制式长刀,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经年血战磨砺出的煞气。

他们显然认得这位时常来军营、深受夜帅重视的国公府少主,见到欧阳墨殇的身影,并未出声盘问,只是齐刷刷地右手握拳,重重叩击在左胸甲胄之上,发出沉闷而统一的“咚”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目光中带着敬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亲近。

欧阳墨殇微微颔首回礼,没有多做停留,身形如风,径直穿过辕门,向着军营深处,那顶位于中军大帐旁不远,看似普通却隐隐是整个军营气息最凝练,最沉静之所的玄色营帐走去。

那里,是副将,被尊称为“夜帅”的夜无星的居所。

尚未走近,隔着一段距离,欧阳墨殇超凡的耳力便已捕捉到营帐内传来的,极其细微却蕴含着某种独特韵律与力量的声响。

那是一种深沉绵长,仿佛与大地脉动相合的呼吸声,其间夹杂着几乎微不可闻,却又锐利得仿佛能切开空间的嘶鸣——那是空气被极致锋锐之物以某种玄奥轨迹划破的声音。

欧阳墨殇在帐外三丈处停下脚步,没有立刻进去,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融入了营地的阴影之中。

他甚至能感受到帐内那股凝而不发,却仿佛能撼动山岳的磅礴气机。

他能清晰地想象出,帐内的夜无星,定然是在进行每日不辍的修炼,或是锤炼他那已臻化境的恐怖刀法,或是在以心神沟通、温养着他那名为“玃如”,虽未至化虚境无法召唤实体,却早已气息相通,威能莫测的灵兽。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帐内那令人心悸的声响戛然而止,一切归于沉寂,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少主,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个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冰冷得如同雪山之巅万载寒冰的声音,从帐内清晰地传出。正是夜无星。

欧阳墨殇深吸一口气,掀开了厚重的帐帘,迈步而入。

帐内的景象一如既往的简洁,甚至可称得上简陋。一张硬板床,一张摆放着几卷兵书和一套擦拭保养刀具工具的木桌,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夜无星就站在帐中,身着毫无装饰的玄色劲装,身姿挺拔如孤峰上的青松。

他的面容依旧年轻俊朗,却仿佛覆盖着一层永不融化的冰霜,没有任何表情,连眼神都淡漠得如同结了冰的湖面。

唯有那偶尔开阖间,眸底深处一闪而逝的,仿佛能刺穿灵魂的精光,才显示出其内蕴的恐怖力量与智慧。

他周身气息沉凝厚重,如同与脚下的大地连为一体,隐隐散发出的威压,让如今已是天罡境三重的欧阳墨殇,都感到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力——这是玄丹境巅峰,已然触摸到化虚境那层玄妙门槛的征兆!

“无星。”欧阳墨殇看着他,脸上露出了回到洛京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毫无负担的,带着些许依赖与放松的笑容。只有在夜无星面前,他才能完全卸下所有心防。

夜无星的目光落在欧阳墨殇脸上,那双冰封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如同冰湖下潜流的鱼,一闪而逝。

他没有任何寒暄,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然后走到桌边,拿起一个粗陶碗,从一旁的水囊中倒了一碗清水,推到欧阳墨殇面前的桌面上。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冗余,一如他这个人。

“洛京,待得不舒服?”夜无星开口,依旧是那平铺直叙、没有任何疑问语调的陈述句,却仿佛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直接剖开了欧阳墨殇层层包裹的心防,触及了那最核心的症结。

欧阳墨殇接过那碗清水,没有喝,只是用双手捧着,感受着粗陶碗壁传来的冰凉坚硬的触感。

他脸上的笑容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疲惫与无奈。在夜无星面前,他无需任何伪装,也伪装不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