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画眉遇枭·故影惊澜(1/2)

……

温州·鹿城区后巷·上午十点四十七分

巷子很窄。

两侧是老旧的居民楼,墙皮斑驳脱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砖。晾衣杆从窗户伸出,挂着各色衣物,在微风中轻轻晃动,滴下水珠,在青石路面上溅开细小的深色圆点。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隔壁餐馆飘出的油烟味,还有不知哪家正在炖肉的酱油香气。

杨美玲抱着吕晨曦,快步走着。

她的步伐依旧保持着老年妇女应有的缓慢频率,但每一步的落点都经过精确计算——避开松动的地砖,绕过积水洼,身体微微侧倾,用建筑物的转角、晾晒的床单、堆放的杂物作为天然的视线遮挡。这是她年轻时无数次执行街头追踪与反追踪任务时,刻进骨子里的本能。

三十七年。

从1985年入选“雪鸮计划”第三期,到1998年因“家庭原因”退役,她在阴影中行走了十三年。退役后至今二十四年,她努力扮演一个普通的妻子、母亲、外婆,试图让那些锐利的本能随着岁月一同钝化、封存。

但它们从未真正消失。就像深埋地底的刀,虽蒙尘,却依旧认得握柄的温度。

(左侧三点钟方向,二楼窗口,那个晾衣服的中年女人,视线在我们身上停留了三点七秒,超出正常好奇范畴。)

(前方巷口那辆银色面包车,引擎未熄火,驾驶座有人,车窗贴深色膜,看不清面容。)

(身后十五米处,垃圾桶旁那个拾荒老人,动作节奏不对——真正的拾荒者翻找垃圾时会有特定的迟疑和选择,而他只是在“表演”翻找,注意力根本不在垃圾上。)

杨美玲的心跳平稳如钟摆,但大脑里那张无形的战术地图正在急速绘制、更新。三个可疑点位,形成松散的三角监视阵。手法不算顶尖,但足够专业,应该是雇佣性质的侦察小组,不是核心力量。

(凯恩派来的人……已经开始布局了。)

她低头,看向怀里的晨曦。小女孩正专心玩着手里那个已经快化完的,小舌头小心翼翼地舔着糖丝,完全沉浸在甜美的世界里,对周遭的暗流毫无察觉。

(不能让孩子卷入危险。)

杨美玲加快脚步,拐进一条更窄的岔巷。这条巷子几乎被两旁的违章建筑挤得只剩一条缝,头顶是横七竖八的电线和晾衣绳,光线晦暗。这里是监控死角,也是她计划中的“测试区”——如果对方敢跟进来,就说明他们的意图不止于观察。

她走到巷子中段,突然“哎哟”一声,身体看似失去平衡,抱着晨曦向前踉跄两步,右脚一崴,整个人向右侧倾倒!

这个摔倒的动作看似意外,实则经过精心设计:倾倒方向避开尖锐杂物,右手提前撑地缓冲,左手将晨曦护在怀里,确保孩子不会直接撞击地面。同时,她的余光如同高速扫描仪,瞬间捕捉周围所有细节——

巷口,那个“拾荒老人”停住了动作。

二楼窗口,晾衣女人探出了半个身子。

银色面包车的车门,悄无声息地推开一条缝。

(果然……都在看。)

就在杨美玲即将触地的瞬间,一只手臂从侧面伸来,稳稳托住了她的肘弯。

……

那只手很大,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皮肤是经年风吹日晒后的小麦色,手背上有一道斜贯的、淡白色的旧疤。手腕处露出一截深蓝色衬衫袖口,布料是低调的埃及棉,熨烫得一丝不苟。

手臂传来的力道温和而坚定,带着一种奇特的、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将她和怀里的晨曦一同扶稳。

杨美玲顺势抬头。

午前十一时的阳光,恰好从两侧楼宇的狭窄缝隙中斜射下来,形成一道笔直的光柱,如同舞台的聚光灯,不偏不倚地打在来人的身上。

他很高,约莫一米八五,穿着剪裁合身的深灰色中长款薄呢外套,敞着怀,露出里面同色系的羊绒衫和衬衫领。外套的料子在光线下泛着细腻的纹理光泽,是意大利某个小众奢侈品牌的手工定制款,价值不菲,但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极其随意自然,仿佛只是一件穿了多年的旧衣。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脸。

看上去约莫四十出头——但杨美玲敏锐的职业直觉立刻发出警报:不对。这张脸的“年轻”不是保养得当的结果,而是一种近乎诡异的、违背时间流逝的“凝固感”。皮肤紧致,眼角只有极淡的笑纹,下颌线清晰利落。但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无法准确判断年龄的眼睛。

虹膜是极深的灰褐色,在阳光下近乎黑色,瞳孔深处有种历经漫长岁月沉淀后的、渊渟岳峙般的沉静。眼尾微微下垂,看人时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审视,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中都是可以拆解、分析、然后归类收藏的标本。

他留着精心修剪过的短须——不是时下流行的络腮胡,而是古典式的“羊胡子”,从下巴延伸到两鬓,修剪得整齐有型,胡须间已夹杂着明显的银白,在光线下闪闪发亮,与他依然乌黑的短发形成鲜明对比。

正是这银须,给了他一种奇特的矛盾气质:既有着中年男性的成熟魅力,又透出一种超越年龄的、近乎沧桑的沉淀感。

阳光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朦胧的光晕,灰尘在光柱中飞舞,如同环绕神只的星尘。那一刻,他站在那里,不像是偶然路过的行人,倒像是从时光深处走出的、某个传说中的人物,突然降临在这条杂乱破旧的后巷里。

杨美玲的呼吸有刹那的停滞。

不是因为他耀眼的外表,而是因为……一种深植于记忆底层的、近乎本能的熟悉感。

(这眼睛……这轮廓……)

男人的嘴唇动了动,声音随之响起。

那是一种极其特殊的嗓音:低沉,醇厚,带着经年累月烟酒浸润后特有的沙哑质感,但每个字都咬得清晰圆润,有种老式播音员般的韵律感。更深处,是一种无法伪装的、穿越过无尽风雨与长夜后留下的、厚重的沧桑。

“你没事吧?”

四个字。

如同钥匙插入锈蚀已久的锁芯,记忆的闸门被猛然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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