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习性与解困(2/2)

云隐师傅 给出了最关键的实践心法:

“因此,破解之道,在于培养一种‘在知识中却不属于知识’ 的觉察力。”

“每当你感到恐惧、愤怒,或任何习性反应升起时,问自己两个问题:

1. ‘此刻我感受到的,是当下的真实,还是我过去所学所定义的‘故事’?’ (例如:是此刻的黑暗本身让我不安,还是我心中关于‘黑暗=恐怖’的知识剧本在放映?)

2. ‘如果我放下所有关于此事的已知,如同一个初生的婴儿般感受此刻,我会体验到什么?’”

“尝试去直接感受黑暗的质感、寂静的声音、皮肤上的温度,而不是立刻用‘鬼故事’、‘不安全’这些知识去覆盖它。当你这样做时,你就是在 切断心理时间,从知识的牢笼中越狱,回归当下的实相。”

“真正的智慧,不是知识的累积,而是在每一个当下,都能清空已知,以一颗赤子之心,直接与生命相遇。 让知识成为你脚下的阶梯,而非头顶的天花板。如此,你便从‘时间的囚徒’,蜕变为‘永恒的旅人’。”

他最后指向窗外无垠的夜空:“你看,星辰遵循知识(物理定律)运行,但它们本身,只是纯粹的存在之光。学着如星辰般存在,而非如典籍般沉重。 这便是通往自由的路径。”

所以说真正困住我们,建牢狱的人是我们自己?

云隐师傅 闻此问,并未立刻回答,而是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缓缓地吐出。当他再睁开眼时,那目光已无波澜,只剩下一种近乎悲悯的清明。

“陈远李静,”他声音平缓,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一字一字,钉入堂中每个人的心底,“你此问,已至悬崖尽头,俯见了那无底深渊,也望见了深渊对岸的自由之光。”

“是的。”师父给出了一个最简单,也最沉重的回答。

“牢狱,确是我们亲手所建,一砖一瓦,皆由己出。”

他站起身,走到堂中,双臂缓缓张开,又慢慢合拢,仿佛在丈量一个无形的囚室。

“你看这‘建造’过程:

1. 取泥为砖——‘识神’:我们那活跃不息、分别计较的思维(识神),便是取之不尽的‘泥土’。每一个念头,尤其是那些‘我应如何’、‘他该如何’、‘这太可怕’、‘那真美好’的评判与定义,都是一捧潮湿的泥土。

2. 制坯成形——‘习性反应’:当某个念头(如‘黑暗很可怕’)反复出现,并被我们的情绪能量反复浇注,它便开始硬化,成为一块固定的‘认知之砖’(习性)。这块砖上,刻着我们对世界的某种片面理解和对自我的某种狭隘定义。

3. 砌砖成墙——‘心理时间’:我们再用名为‘过去记忆’的灰泥,将这些砖一块块垒砌起来。‘过去我失败了’(砖)、‘所以我现在不行’(灰泥)、‘未来我也会搞砸’(砌上新砖)。如此,一面名为‘我的人生’、‘我的性格’、‘我的命运’的高墙,便拔地而起。

4. 封顶加锁——‘认同’: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我们相信这堵墙就是‘我’的全部,我们住了进去,并把钥匙吞下(彻底认同这个由思维和记忆构建的自我形象)。从此,我们透过这堵墙的窗口(固有的认知模式)去看世界,看到的全是墙的影子,却以为自己看到了全部的真实。”

“这堵墙,”他的手指划过虚空,仿佛触摸那无形的壁垒,“它隔开了你与当下的鲜活体验,隔开了你与内在的无限源泉(元神),也隔开了你与他人真实相遇的可能。 你在墙内感到安全,也感到窒息;感到熟悉,也感到孤独。这就是你亲手建造,并自愿居住的‘自我牢狱’。”

林西媛师母 拿起一块柔软的棉布,轻轻擦拭着桌案,声音柔和却清晰:

“孩子,这并非指责。在遗忘的游戏中,每个灵魂起初都是懵懂的建筑师,用被给予的材料(基因、文化、早期经验)笨拙地搭建。认出自己是建造者,并非为了忏悔,而是为了重获那被遗忘的、拆毁与重建的权力。”

云隐师傅 的声音陡然升高,如同惊涛拍岸,要震醒沉睡的囚徒:

“那么,钥匙何在?既然牢狱是你所建,钥匙便从未丢失——它就在你每一次‘认同’的当下,在你每一次‘习性反应’的起心动念处!”

“拆毁牢狱,无需外力,只需:

1. 停手:停止继续烧制新的砖块(不追随每一个制造恐惧或评判的念头)。

2. 观察:在你习惯性地要砌上一块砖时(比如黑暗中心生恐惧),停下来,只是看着那块‘砖’(恐惧的念头),看它是什么质地,来自何方,而不立刻用它去砌墙。

3. 质疑:问自己:‘这堵墙(比如‘我是胆小的人’),真的是我吗?还是只是一段很久以前开始搭建的故事?’

4. 呼吸:在你的注意力从墙上移开,转向当下的呼吸和身体感受时,墙,便开始失去它的实在感。因为它的存在,完全依赖你持续的注意力浇灌和认同。”

“李静,你看见獠牙大嘴便恐惧,是住在‘我曾受害’的墙内。你若能在恐惧升起的刹那,只是看着那‘恐惧的念头’如看浮云,而不去用这‘浮云’加固你的墙,那么,你便是在拆墙。 每一次不认同,都是一次拆毁。”

他最终以无比恢弘的语气,为这场关于“自我囚禁”的思辨落下定音:

“故此,答案再清晰不过:你是囚徒,亦是狱卒,更是那无所不能的越狱者。整个修行,不过是一场从‘沉浸于扮演囚徒’,到‘忆起自己是狱卒’,最终‘行使越狱者主权’的壮丽觉醒。”

“现在,你是否还愿意,继续为你那亲手所建的牢狱,担任那最忠诚、也最痛苦的狱卒?”

堂内一片寂静,炉火毕剥。你知道,那把名为“觉察”的钥匙,已被找到,正静静地躺在你每一次呼吸的间隙里,等待你伸出手,握住它,转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