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出行前的焦躁(1/2)

“巡查江南防务”的旨意如同正式的火把,点燃了南下的引信。镇北王府这座往日肃穆沉静的府邸,也因此被注入了一种异样的、略显忙乱的“活气”。但这活气之下,涌动的却是书房深处,那位即将远行的主人心中难以平息的焦灼风暴。

旨意下达的第二日,王府上下便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长史领着管事们核对着长长的出行清单:车马、船只、仪仗、随员、沿途州县接待的勘合文书、预备打点的各色礼品……一切都要符合亲王规格,又要兼顾“巡查”所需的便利与低调。仆役们穿梭忙碌,搬运箱笼,擦拭车辕,空气中弥漫着远行前特有的、混合着桐油、新布和淡淡樟脑的气息。

然而,这一切井井有条的准备,却与书房内萧绝的状态形成了鲜明对比。

书房的门紧闭着,将外间的轻微嘈杂隔绝。萧绝没有像往常那样处理临行前堆积的军务公文,也没有召见部下做最后交代。巨大的紫檀木书案上,摊开的不是北境驻防图,而是一张详尽得多的江南道全域舆图。羊皮纸微微泛黄,上面用细墨勾勒出蜿蜒的河流、密集的城镇、起伏的山脉,以及各卫所、关隘、驿站的标记。

萧绝就站在书案前,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桌沿。他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一般,死死地锁定在舆图右下角,那片代表太湖流域、河网如织的区域。他的指尖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划过一条细小的支流,最终落在一个用小楷标注的、几乎不起眼的墨点上——“芙蓉镇”。

这三个字,在他眼中被无限放大,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着他的视网膜。

“芙蓉镇……”他低声念出,声音嘶哑。指尖在那墨点上来回描摹,力度大得几乎要戳破坚韧的羊皮纸。那里就是她所在的地方。那个可能藏着沈琉璃,也可能藏着完全陌生的云无心的地方。隔着薄薄一层舆图和千山万水,他仿佛能嗅到那里湿润的空气,听到潺潺的流水,看到白墙黛瓦间,那个月白色的、清冷疏离的身影。

一种混合着强烈渴望与深切恐惧的情绪,如同冰火两重天,在他胸中激烈冲撞。他恨不得肋生双翅,即刻飞到那小镇,拨开所有迷雾,看清真相。可另一个声音又在恐惧地叫嚣:看清之后呢?如果是她,该如何面对?如果不是她,这漫长的煎熬与期待又算什么?

这种矛盾将他紧紧捆缚,让他坐立难安。查看舆图本是为了熟悉江南地理,为“巡查”做样子,此刻却成了他宣泄内心焦躁的途径。他会突然指着图上某个与芙蓉镇相隔甚远的卫所标记,问侍立一旁、负责整理行装的心腹长随:“此处的守备将领是谁?近年可有异动?”得到回答后,却又心不在焉,目光很快飘回那个该死的“芙蓉镇”。

挑选随行侍卫时,他的焦躁体现得更为明显。

王府校场,秋风猎猎。数十名精悍的侍卫披甲执锐,肃然列队,等待王爷拣选。这些都是王府护卫中的佼佼者,不少人身上还带着北境沙场的凛冽气息。

萧绝一身玄色劲装,负手立在点将台上,目光如电,缓缓扫过下方每一张面孔。他没有让侍卫统领推荐,而是亲自一一过问。

“姓名?籍贯?入伍几年?最擅长何种兵器?可曾去过江南?”他的问题简短而冰冷。

被问到的侍卫无不挺直腰背,清晰回答。但萧绝的眉头始终未曾舒展。听到“擅长弓马”的,他会追问:“水战如何?可能驾船?”听到“去过江南”的,他会细问:“到过哪些州县?可熟悉太湖水域?”

他的要求近乎苛刻。不仅要武艺高强、忠诚可靠,最好还能熟悉江南水土,甚至懂些当地方言。这已经远超一次寻常“巡查”所需的护卫规格,更像是在为一场可能充满变数、甚至危险的秘密任务挑选精锐。

侍卫统领在一旁看得心惊,试探着问:“王爷,此次南下,可是……有特别要务?”

萧绝冷冷瞥他一眼,并未回答,只是继续那挑剔的审视。最终,他从近百人中,只挑出了不足三十人,个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其中还包括了几名善于侦查、乔装、追踪的“玄”字部好手。名单定下,他仍不放心,又亲自下令:“出发前,所有人加练水上平衡与窄巷格斗。兵器不必全带制式,备些便于隐藏的短刃、袖箭。”

这种如临大敌的谨慎,与他口中“例行巡查”的轻松全然不符,让底下人心中都蒙上了一层疑虑的阴影,却又不敢多问。

更反常的,发生在出行的前一夜。

该准备的都已准备妥当。长史最后一次核对了清单,前来禀报。萧绝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却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待长史退下,他屏退了所有侍从,独自走回内室。

卧室内灯火通明,两个巨大的樟木衣箱敞开着,里面整齐叠放着为他准备的常服、便装。料子都是最好的云锦、杭绸、苏绣,颜色多是符合他身份的玄青、墨蓝、深紫,间或有几件略显低调的鸦青、石青。式样简洁大方,便于行动。

萧绝走到衣箱前,沉默地站着。他向来不注重这些,衣着只需干净、得体、符合场合即可,自有专人打理。可今夜,他的目光在这些衣物间逡巡,竟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犹豫和……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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