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公众的认可(1/2)

芙蓉镇的百花节,是每年五月最热闹的日子。据说前朝有位贵妃出生于此,最爱百花,镇子因此得名。后来贵妃入宫,乡绅们为讨吉利,便定了五月十八这天办百花节,一办就是百年。

萧绝原本不知道这些。是陈锋打听来的,说这天全镇的人都会出来,有花车游行,有祭祀仪式,还要评选“花神”——其实就是选个容貌才艺出众的姑娘,给镇子添彩。

“王爷,听说云娘子……”陈锋小心翼翼地禀报,“被几位乡绅老爷联名请去做评审了。”

萧绝正在看一封京城来的密信,闻言笔尖一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团。

“评审?”他抬眼。

“是。百花节除了选花神,还要评‘百花酿’,就是各家酒坊送来的果酒花酒。”陈锋解释,“往年都是镇上的耆老和乡绅评审,今年……不知怎的,把云娘子和温子墨也请去了。”

萧绝放下笔,沉默片刻:“什么时候?”

“未时开始,就在镇中心的百花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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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初,萧绝换了身不起眼的深蓝色直裰,混在人群里去了百花台。

台子是临时搭的,高三尺,铺着红毯,摆着七八张太师椅。已经有几位老者坐在上面,都是镇上德高望重的乡绅,穿着体面的绸缎衣裳,端着茶盏说笑。

台下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个个脸上带着过节的笑容。小贩穿梭其间,叫卖着糖人、面人、五彩丝线,孩子们举着风车跑来跑去,嘻嘻哈哈。

萧绝站在人群边缘,目光扫过台上空着的两把椅子。

来了。

温子墨先到的,一身月白色锦袍,腰间悬着玉坠,手里拿着把折扇。他一上台,几位乡绅都站起来,笑呵呵地拱手:“温公子来了!”

“张老爷、李老爷、赵老爷。”温子墨一一回礼,态度谦和又不失身份。

“就等云娘子了。”那位姓张的乡绅笑道,“听说云娘子今早还在出诊,真是辛苦。”

话音刚落,人群忽然一阵骚动。

萧绝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

云无心从街角走来。她今天穿了身藕荷色的对襟襦裙,外罩一件同色系的轻纱半臂,头发梳了个简单的随云髻,只簪了一支白玉簪子,素净得很。

但就是这么素净的打扮,在花红柳绿的人群里,反而格外显眼。像一朵清水芙蓉,不争不抢,却自有一种从容的气度。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跟着个小药童,手里提着药箱——大概是刚出诊回来,直接过来的。

“云娘子来了!”有人喊了一声。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不是被迫的,是自发的,带着一种真诚的敬意。萧绝看见几个妇人朝她笑,她也微微点头回应。有个老太太甚至想上前拉她的手,被旁边人劝住了:“王婆婆,云娘子赶时间呢,别耽误事。”

老太太就站在路边,眼巴巴地看着她走过,嘴里念叨:“云娘子是大好人,上个月救了我孙子的命……”

云无心走到台前,温子墨已经下了两级台阶,伸出手虚扶了一下。她微微颔首,提着裙摆上了台。

几位乡绅又都站了起来。

“云娘子辛苦!”

“百忙中还来赏光,真是给咱们百花节添彩!”

“快请坐快请坐!”

热情得近乎殷勤。

萧绝站在人群里,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些平日里在县太爷面前都未必这么恭敬的乡绅,对着一个开药铺的女子,笑得满脸褶子都堆起来。

他想起了王府里的宴会。

沈琉璃作为王妃,自然是要出席的。但她总是坐在最末席,离他远远的。那些来赴宴的命妇女眷,表面上对她行礼,口称“王妃”,眼神里却满是轻蔑。

她们知道她不受宠,知道她只是个替身,知道她在王府里说不上话。

所以那些尊重,是假的。是对她“王妃”这个身份的敷衍,不是对她这个人的认可。

有一次,礼部尚书的夫人甚至“不小心”把酒洒在了她裙子上。那夫人假意道歉,眼里却带着笑。

沈琉璃站起来,裙摆湿了一大片,却还得强笑着说“无妨”。

他看见了,没说话。

因为他觉得无所谓——一件裙子而已,脏了就脏了。

现在想来,那不止是一件裙子。

那是她的尊严,被人当众踩在脚下。而他,本该是她夫君的人,却冷眼旁观。

台上,云无心已经坐下了。温子墨坐在她旁边,侧头低声说了句什么,她轻轻点头。

评审开始了。

各家酒坊的伙计捧着酒坛上来,一坛坛摆开。乡绅们轮流品尝,咂嘴评点。

轮到云无心时,她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豪饮,只是用小杯浅浅抿一口,在舌尖回味片刻,然后平静地说出评语:

“这坛桂花酿,桂花香气太冲,压住了酒香,喧宾夺主。”

“这坛梅花酒,梅子选得不错,但酿的时间不够,酸味太锐。”

“这坛……是桃花酿?桃花瓣没剔净,带了苦味。”

每句话都不长,却一针见血。送酒上来的伙计有的红了脸,有的连连点头。

台下的百姓听得津津有味,有人小声议论:

“云娘子真厉害,连酒都懂。”

“听说她还会酿药酒呢,琉璃阁卖的‘舒筋活络酒’,就是她亲自调的方子。”

“那酒我爹喝过,老寒腿好多了!”

萧绝听着这些议论,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他从来不知道她会品酒,更不知道她会酿药酒。

在王府时,宴席上的酒都是他在喝,她在旁边安静地坐着,最多在他喝多时,小声劝一句“王爷少饮些”。

他从来没问过她:你喜欢什么酒?你会不会酿?

因为他觉得不重要。

现在才知道,不重要是因为他不关心。而她会的,远比他想象的多。

评审进行到一半,出了个小插曲。

一家小酒坊的掌柜亲自捧着酒坛上来,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穿得朴素,手都在抖。他把酒坛放在桌上,扑通就跪下了:

“各位老爷,云娘子,这酒……这酒是我家祖传的方子,酿了三年才成。求各位……尝尝。”

几位乡绅皱了皱眉。百花节有规矩,必须是镇上有名号的酒坊才能参评,这种小作坊……

温子墨正要开口,云无心却先说话了。

“老人家请起。”她声音温和,“既是祖传的方子,自然该尝。”

她示意药童扶起老汉,然后亲自倒了一小杯。酒色澄澈,呈琥珀色,有股奇特的香气。

她尝了一口,顿了顿,又尝了一口。

“这酒……”她放下杯子,看向老汉,“可是加了佛手柑?”

老汉眼睛一亮:“是、是!祖传方子,要加三年陈的佛手柑!”

“还有橘皮、山楂、冰糖。”云无心慢慢说,“不是一起放的,是分三次加入,对不对?”

老汉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对对对!云娘子真是神了!这方子我爹传给我的时候就说,三次加料,时辰不能错,错了就没这个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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