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反思的开始——剜心剔骨的自省(2/2)
昨天清晨。
她站在晨光里,平静地看着他,平静地说出那句“高抬贵手”。
她的眼神清澈,坚定,没有任何波澜。
像看一个陌生人。
不,比陌生人更糟——陌生人不需要她“高抬贵手”。
只有麻烦,只有负累,只有需要摆脱的东西,才需要“高抬贵手”。
而他,就是那个麻烦。
那个她需要恳求、需要划清界限、需要彻底摆脱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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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了。
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灰白的光线从破门的缝隙里透进来,照亮了木屋里弥漫的灰尘。
萧绝缓缓站起身。
腿坐麻了,起身时一个踉跄,扶住了歪斜的木桌才站稳。
他走到门边,推开破门。
深秋清晨的山风扑面而来,带着松针和泥土的味道,凛冽刺骨。远处群山隐在晨雾里,像一幅淡墨渲染的画。更远处有鸟鸣,清脆,空灵,在山谷间回荡。
世界很大。
也很安静。
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机械而空洞。
他站在门口,看着这片陌生的山林,看着这片没有她的天地。
忽然想起她昨天说的另一句话:
“我执着的是那个被我亲手杀死的‘沈琉璃’的幻影,而不是眼前这个鲜活、独立、强大的‘云无心’。”
是啊。
他执着的,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她。
是从前的沈琉璃吗?
也不是。
是从前的沈琉璃身上,那种无条件的、卑微的、永远不会离开的爱。
是他想象出来的、完美无缺的幻影。
而真正的她——那个会救人也会伤人、会感恩也会记仇、会爱但一旦不爱了就再也回不去的云无心——
他从未真正认识过。
也从未想要去认识。
他只是自私地想要那个幻影回来,回到他身边,继续爱他,继续被他伤害,继续……做他心安理得的寄托。
多么可笑。
又多么……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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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越来越亮。
山间的雾气开始散去,露出远处青黛色的山峦轮廓。林子里有松鼠跳过,枯叶沙沙作响。
新的一天开始了。
萧绝深吸了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却也带来一种奇异的、冰冷的清醒。
像被人剥光了扔在雪地里,每一寸肌肤都被冻得发痛,却也冻得无比清晰。
他开始像审视战报一样,审视自己的过去。
冷静地,残酷地,不带一丝自欺欺人地。
第一次见面,大婚之夜,他掀开盖头后转身就走。
——那是傲慢。傲慢地认为她不配得到他的正视。
她下厨为他做菜,他说“府里不缺厨子”。
——那是残忍。残忍地碾碎她小心翼翼的讨好。
她绣荷包给他,他说“我不戴这些东西”。
——那是冷漠。冷漠地无视她笨拙的真心。
她病了,他不闻不问。
——那是无情。无情到连最基本的关怀都不肯给。
那场大火,他说“死了清净”。
——那是……彻底的、无可挽回的毁灭。
他用最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剖析着自己过去的每一份傲慢,每一份冷漠,每一份残忍。
像在凌迟自己。
疼。
疼得他浑身发抖,疼得他想蜷缩起来,疼得他想大声嘶吼。
可他忍住了。
他就站在那里,站在深秋清晨的山风里,站在这片陌生的天地间,静静地、清醒地、一刀一刀地,剜心剔骨。
因为他知道,这是他该受的。
这是他欠她的。
欠那个曾经叫沈琉璃、如今叫云无心的女人。
欠她两年的真心,欠她无数次的伤害,欠她……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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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起来了。
金色的阳光越过山脊,洒在山林间,将枯黄的草叶染成温暖的颜色。远处的村落升起炊烟,袅袅飘散在晴朗的天空里。
世界依旧在运转。
鲜活,温暖,充满生机。
而萧绝站在木屋门口,站在那片阳光下,却觉得自己像一具刚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尸体。
冰冷,空洞,了无生气。
但他心里,却有一种奇异的平静。
一种终于认清真相、终于接受现实、终于……不再自欺欺人的平静。
他知道自己失去她了。
永远地失去了。
不是因为她不原谅,而是因为他根本不配得到原谅。
他知道自己所谓的“爱”,所谓的“悔”,所谓的“不甘”,都只是自私的感动,迟来的虚伪。
他知道自己执着的是幻影,而不是真实的她。
他知道,从今往后,无论他做什么,无论他去哪里,无论他活多久——
心里都将永远空着一块。
一块被她带走、再也填不满的空洞。
而那空洞里,将永远燃烧着悔恨的火焰,日日夜夜,灼烧着他,惩罚着他,提醒着他——
他曾经多么残忍地,毁掉了一个女人全部的真心和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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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绝缓缓转身,走回木屋。
火堆已经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一堆灰白的余烬。
他在木板床上坐下,从怀里取出那只旧荷包。
握在手里,摩挲着上面粗糙的绣线。
这一次,他没有哭。
眼泪早就流干了。
他只是握着那只荷包,静静地坐着,像在握着一块墓碑——埋葬着他过去的傲慢、冷漠、残忍,和那个被他亲手杀死的、叫沈琉璃的女人。
也埋葬着……他自以为是的“爱”。
窗外,阳光很好。
山风很轻。
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而他的人生,却好像在这一刻,彻底结束了。
结束在那场剜心剔骨的自省里。
结束在那片冰冷的、残酷的、不留一丝余地的清醒里。
从此以后,世上再也没有那个骄傲的、冷漠的、残忍的镇北王萧绝。
只有一个……需要用余生来赎罪的、空洞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