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白袍瞬逝(1/2)

熔炉核心的轰鸣是永夜之章最沉重的鼓点,震颤着每一寸濒临破碎的大地。林夏半跪在龟裂的晶簇平台上,右臂那朵由月光黯晶与妖力孕育的诡异莲花——“月晶莲”——正疯狂汲取着脚下涌动的、被污染成墨绿色的灵脉洪流。莲瓣每一次开合都发出尖锐的嗡鸣,仿佛在痛苦地吞咽着文明的毒血,为即将到来的最终抉择积蓄着无法预测的力量。莲心深处,一丝微弱却纯净的银光顽强闪烁,那是艾薇残魂的印记,是露薇在机械泉门前被推入时,留给林夏最后、也是最深的谜题与希望。

不远处,露薇的身影在黯晶风暴中显得单薄如纸。她的灰发,那共生代价最残酷的勋章,已蔓延至发根,如同被冬霜彻底覆盖的枯藤。每一次动用残存的力量抵御深海族机械海妖射来的磷光腐蚀炮,都让她身体剧烈摇晃,失去视觉的双眸空洞地望着虚无,失去听觉的世界只剩下契约锁链在灵魂深处因剧烈情绪摩擦发出的、唯有她能感知的刺耳刮擦声。那锁链,曾经是联结的象征,此刻却因林夏选择开启机械灵泉、因她对艾薇最后话语的恐惧与猜忌,而布满了剧毒的荆棘倒刺,每一次心灵的疏离都让毒刺更深地扎入彼此的灵魂。

他们的敌人,夜魇,悬浮在熔炉能量旋涡的中心。黑袍猎猎,兜帽下的阴影比最深的海沟还要幽暗。他双手虚按,引导着足以重塑地核的暗晶潮汐,那磅礴的力量在他周身形成毁灭的光环。深海族的机械巨兽、灵研会最后的疯狂炮火、甚至浮空城坠落的巨大残骸碎片,一旦触及那光环边缘,便如同投入烈焰的蜡像般无声熔解、湮灭。他像一位冷酷的神只,执行着自己偏执的救世方案——以彻底的毁灭,重炼一个“纯净”的世界。

“薇儿!林夏!”夜魇的声音穿透能量风暴,带着一种奇异的、金属摩擦般的空洞回响,那是黑暗力量彻底侵蚀后的非人特质,“放弃吧!看看这污浊的灵脉,听听这濒死世界的哀嚎!唯有焚尽,方得新生!你们的挣扎,不过是让终结更加痛苦!”

他抬手,一道纯粹由黯晶能量凝聚的漆黑光矛瞬间成型,矛尖直指因强行催动月晶莲而动作迟滞的林夏。光矛未发,那纯粹的毁灭意志已让林夏周遭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妖化的右臂上晶莲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被这纯粹的恶意压垮、粉碎。

“林夏!”露薇凭借着契约锁链传来的剧烈波动感知到了致命的危机。她不顾一切地催动体内残存的花仙妖本源之力,灰白长发无风狂舞。她猛地将双手插入脚下龟裂的大地,无数银白色的、带着尖刺的荆棘破土而出,在她与林夏身前疯狂交织,试图构筑起最后的屏障——荆棘之墙。然而,荆棘上开出的不再是象征生命的娇嫩花朵,而是如同凝固血块般的暗红色瘤苞,散发出衰败与不祥的气息。这是她力量枯竭、被暗晶污染侵蚀至深的表现。

漆黑光矛撕裂空气,带着湮灭一切的低啸,狠狠撞上荆棘之墙!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令人牙酸的、如同朽木被巨力碾碎的声响。暗红色的荆棘在接触到光矛的瞬间,便如同被投入强酸的枯叶般迅速碳化、崩解。屏障只阻挡了不到半息,漆黑的光矛便穿透而过,余势不减,直刺林夏的心脏!

林夏瞳孔骤缩,月晶莲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本能地抬起右臂格挡。莲瓣急速旋转,形成一面晶盾。然而,光矛蕴含的力量远超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轰——!”

晶盾在接触的刹那就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恐怖的冲击力将林夏整个人狠狠掀飞,重重砸在后方一根扭曲的金属巨柱上。他喷出一口带着晶屑的鲜血,月晶莲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莲瓣边缘甚至出现了细小的崩缺。剧痛从右臂蔓延至全身,契约锁链因他灵魂的重创而剧烈震荡,毒刺更深地扎入露薇的灵识,让她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晃了晃,几乎跪倒在地。

“林夏!”露薇的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撕裂般的惊恐,她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因力量的透支和锁链反噬的剧痛而步履蹒跚。

夜魇悬浮在半空,兜帽下的阴影似乎掠过一丝冰冷的满意。他缓缓抬起手,准备凝聚第二击,彻底终结这令他烦躁的抵抗。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道细若游丝、却异常坚韧纯净的靛蓝色光束,毫无征兆地从熔炉底部一处扭曲的管道残骸中射出,精准地击中了夜魇抬起的手腕!

那光束并非攻击,更像是一把钥匙,一束唤醒记忆的引线。光束中,无数细小的靛蓝光蝶虚影翩跹飞舞,发出无声的呼唤。

夜魇的动作猛地一僵!凝聚的暗晶能量瞬间溃散。

“呃…啊……”一声极其轻微、却饱含了无尽痛苦与挣扎的闷哼,第一次从夜魇那非人的躯体中发出。他覆盖着漆黑甲壳的手腕被靛蓝光束击中的地方,甲壳竟如同遇到强酸的金属般迅速腐蚀、剥落,露出下面一小片…属于人类的、苍白而布满陈旧伤痕的皮肤!

那点苍白的皮肤,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毁灭能量中,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惊心动魄!

“白…鸦……”一个沙哑、干涩,仿佛从尘封千年的棺椁中挤出的名字,艰难地从夜魇口中吐出。这个名字,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他那被黑暗统治的意识深处,激起了滔天巨浪!

刺耳的警报尖鸣,暗晶核心狂暴的能量流如同沸腾的岩浆。

*白鸦(文书伪装褪去,露出药师靛蓝纹饰的衣袍)将一本散发着微弱蓝光的日记本狠狠按向林夏掌心的契约烙印。他的身体在狂暴的能量冲击下开始崩解,化作无数飞舞的靛蓝光蝶。

活下去…找到…真相…”白鸦最后的声音在蝶群中消散。他的左眼,瞳孔深处那抹独有的靛蓝纹路,在湮灭前深深烙印进夜魇(苍曜)因剧烈痛苦而短暂清明的视野中。

那眼神,没有怨恨,只有无尽的悲悯和一丝…解脱?

“啊——!!!”

夜魇猛地抱住头颅,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那嚎叫中充满了被强行撕裂的痛苦、被尘封记忆瞬间涌入的冲击、以及两种截然不同意志的激烈对抗!他周身的毁灭光环剧烈波动、明灭不定,熔炉核心的能量流也因此变得混乱不堪。

黑袍在他痛苦的挣扎中剧烈翻腾,仿佛有某种东西要破茧而出。兜帽被狂暴的能量掀开一角,露出了下方——不再是纯粹的阴影,而是一张扭曲、痛苦、介于苍老与青年之间的模糊人脸轮廓!那双眼睛,在无尽的黑暗深渊中,竟短暂地闪过一丝…属于“苍曜”的、混杂着震惊、痛苦与一丝茫然的微弱神采!

“不…不是…不是我…薇儿…阿阮…”破碎的、意义不明的词语从他口中迸出,每一个字都像在泣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露薇和林夏都愣住了。露薇虽然看不见,但契约锁链那端传来的、属于夜魇的灵压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剧变!那不再是纯粹的、冰冷的毁灭意志,而是充满了混乱、痛苦、挣扎…以及一丝…她几乎以为早已湮灭在时光尘埃中的、熟悉而温暖的气息?

“导师…?”露薇失声轻唤,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那声“薇儿”,是只有苍曜才会用的称呼!

就在露薇心神剧震,下意识呼唤的瞬间,夜魇身上的混乱达到了!他抱着头,如同失控的陨石,猛地从半空坠落,狠狠砸向露薇所在的位置!速度快如闪电,带着失控的能量乱流!

“露薇!小心!”林夏强忍剧痛,嘶吼着提醒。

露薇感知到了迫近的危机,本能地向后急退。但她失明又力竭,速度终究慢了一拍。

“砰!”

夜魇沉重的身躯砸落在露薇身前不到三尺的地方,溅起的碎石和能量碎片如同子弹般四射。露薇被气浪掀得踉跄后退,勉强站稳。她“看”向那个蜷缩在地、剧烈颤抖的黑影,感知中充满了混乱与撕裂的灵魂风暴。

夜魇(或者说,此刻占据上风的苍曜意识碎片)似乎被露薇后退的动作刺激到了。他猛地抬起头,那张在黑暗与苍白光影中扭曲变幻的脸上,那双时而漆黑如墨、时而闪过痛苦清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露薇的方向,更准确地说是“盯”着她那彻底灰白的头发。

“薇…薇儿…”沙哑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剧痛和一种…迟来了百年的、撕心裂肺的懊悔,“你的…头发…不…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挣扎着,无视身上黑袍仍在蠕动试图重新覆盖那点苍白皮肤,无视深海族再次射来的磷光炮火在附近爆炸掀起的灼热气浪,用一种近乎爬行的、极其狼狈的姿态,艰难地、一点点地挪向露薇。

他的目光,或者说他残存意识全部的焦点,都牢牢锁定在露薇那刺目的灰白长发上。那颜色,比最深的绝望还要冰冷,比最毒的诅咒还要刺眼。每一根灰白的发丝,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短暂复苏的记忆深处,刺穿着那个曾经发誓要守护花仙妖未来的导师——苍曜的灵魂。

露薇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结。契约锁链那端传来的灵魂风暴是如此猛烈而混乱,狂暴的黑暗、冰冷的毁灭意志与那丝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温暖气息激烈绞杀,每一次碰撞都让她灵魂深处传来撕裂般的痛楚。那毒刺锁链因这剧烈的冲突而疯狂震颤,倒刺更深地嵌入灵识,几乎要将她最后的清明搅碎。然而,比锁链反噬更让她心神俱震的,是那声颤抖的“薇儿”,是那声音里蕴含的、她以为早已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属于“苍曜”的悲恸与……懊悔?

“导师…真的是…你?”露薇的声音轻若蚊蚋,带着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希冀与更深的恐惧。她无法“看”,只能通过灵觉去感知那个正在向她艰难爬来的、散发着毁灭与痛苦气息的存在。

夜魇——或者说此刻被苍曜人格碎片短暂压制的躯壳——对露薇的呼唤毫无反应。他的全部心神似乎都被那灰白的长发攫住了。深海族机械海妖的副炮再次扫射过来,几道幽绿的磷光腐蚀束擦着他的黑袍边缘射过,将地面灼烧出滋滋作响的深坑,黑袍一角瞬间焦黑碳化。他却浑然不觉,布满漆黑甲壳和剥落苍白皮肤的手掌,颤抖着、固执地伸向露薇垂落的一缕灰白发丝。

“不…不该…这样…”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每一个字都伴随着灵魂被撕裂的剧痛,“花…应该…盛开…银色的…月光花…盛开…薇儿…”

银辉如水的花海中,年轻的苍曜半跪在地,小心翼翼地将一株被风暴摧折的月光花幼苗扶正,用温和的木系灵力滋养。他的手指修长,带着药师特有的灵巧与温度。

年幼的露薇(银发如瀑,眼眸清澈)蹲在一旁,托着腮,好奇地看着:“导师,它能活过来吗?”*

苍曜抬起头,对露薇露出一个温暖而坚定的笑容,阳光落在他深褐色的瞳孔里,映出点点碎金:“当然,薇儿。生命的力量,远比风暴更顽强。只要根还在,希望就在。”他轻轻拂去花瓣上的泥土,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稀世珍宝。“我们花仙妖,是自然的宠儿,更是生命的守护者。记住,无论何时,都不要放弃绽放的希望。

画面中,苍曜的侧脸在月光花的光晕下显得无比柔和,充满了对生命的热爱与对未来的期许。

这记忆碎片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狠狠刺入此刻被黑暗侵蚀的苍曜意识深处。昔日的守护誓言,与眼前露薇那象征生命凋零的灰白长发,形成了最残酷、最讽刺的对比!

“啊——!”苍曜(夜魇)再次发出痛苦到极致的嘶吼,伸出的手掌猛地停在半空,剧烈地痉挛起来。漆黑的甲壳与下方苍白的皮肤如同活物般在他手臂上起伏搏斗,代表着两种意志的惨烈交锋。

就在这时,林夏强撑着月晶莲带来的反噬剧痛,挣扎着站起,冲到了露薇身边。他看到了夜魇手臂上那触目惊心的变化,看到了那双在漆黑与痛苦清明间疯狂切换的眼睛,更看到了对方的目标是露薇!

“离她远点!”林夏怒吼一声,不顾右臂晶莲的哀鸣,猛地挥出一拳!不再是纯粹的物理力量,而是裹挟着月晶莲汲取的、驳杂不纯的灵械能量——一股浑浊的、带着金属碎屑感的暗银色冲击波狠狠砸向夜魇(苍曜)伸出的手臂!

“砰!”

能量冲击结结实实地命中目标。苍曜(夜魇)的手臂被狠狠砸开,身体也被带得向后翻滚了一圈,撞在一块熔炉残骸上。手臂上那好不容易剥落甲壳、露出的苍白皮肤瞬间被狂暴的能量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暗红色的血液(混杂着黑色的能量流)汩汩涌出,滴落在焦黑的地面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呃……”苍曜(夜魇)闷哼一声,蜷缩在地,身体因剧痛和混乱而剧烈抽搐。然而,林夏这充满敌意和保护的攻击,以及手臂上传来的、属于灵械能量的独特痛楚,却像另一把钥匙,猛地撬开了记忆深处另一扇尘封的大门!

阳光明媚的午后,简陋却干净的小院里弥漫着草药香。年轻的苍曜(穿着朴素的药师袍,眼神温和而专注)正坐在石桌旁,小心翼翼地为一个约莫五六岁、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包扎手臂上的擦伤。男孩龇牙咧嘴,却强忍着没哭。

夏夏乖,忍一忍,上了药就不疼了。”苍曜的声音低沉温柔,用干净的布条仔细缠绕。他的动作熟练而轻柔,带着一种父亲般的耐心。“下次爬树要小心点,你可是要继承你祖母药师本领的小男子汉呢。

小男孩(幼年林夏)吸着鼻子,用力点头:“嗯!苍曜叔叔,我以后要像你一样厉害!保护奶奶!

苍曜笑了,揉了揉林夏的头发,眼神中满是慈爱:“好,夏夏最勇敢了。”他拿起桌上一个古朴的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月光花瓣,散发着宁静的香气。“这个香囊给你,带着它,就像苍曜叔叔在保护你。”他将香囊系在林夏的小腰带上。

画面定格在苍曜温和的笑容和林夏信赖的眼神上,阳光暖融融的。

“夏…夏…”蜷缩在地的苍曜(夜魇)猛地抬起头,那双混乱的眼睛死死地看向林夏,尤其是他那条闪烁着暗银与晶蓝光芒、非人感十足的妖化右臂。痛苦清明的光芒在他眼底剧烈闪烁,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那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更深沉的痛楚,以及一种…看到至亲之人被扭曲伤害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暴怒!

“你的…手?!谁…谁把你…变成这样?!”苍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愤怒和心碎。他挣扎着想要再次站起,目光死死锁住林夏的右臂,仿佛要穿透那晶莲,看到里面被强行改造的痛苦灵魂。“阿阮…阿阮在哪里?!她答应过我…保护好你…保护好…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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