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首次弑神败(2/2)
“而是去……寻找那颗当年未曾发芽的‘种子’的另一面。”
现实维度,灵械城,星脉核心实验室。
林夏的灵识如同被巨浪拍上岸的鱼,重重摔回肉身。剧烈的时空错位感与因果反噬带来的灵魂灼痛交织,让他几乎瞬间失去意识,却又被更尖锐的生理痛苦强行唤醒。
“噗——”
他猛地向前倾身,喷出一口滚烫的鲜血。血液并非鲜红,而是带着诡异的暗红光泽,其中混杂着细微的、仿佛有生命的黑色晶屑,落在实验室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这是他自身力量与黯晶因果污染激烈冲突后的残留物。
右臂传来钻心的疼痛。那支与星髓晶莲融合、曾象征希望与力量的肢体,此刻光芒黯淡,原本晶莹剔透如月光水晶的花瓣上,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微裂纹。更令人心悸的是,裂纹中隐隐渗透出与刚才喷出的血液同源的暗红污光,仿佛有污浊的血液在花瓣脉络下流动。整条手臂不自然地颤抖着,每一次颤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林夏!”
艾薇的灵体瞬间凝实,扑到他身边。她试图触碰他的右臂,指尖却在距离皮肤几厘米处被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排斥感的能量场弹开。那是尚未完全平息的因果污染余波。
“我……没事……”林夏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他试图撑起身体,却因虚弱和疼痛再次跌坐回去,靠在冰冷的仪器底座上,大口喘息。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如纸,唯有那双眼睛,在极度的疲惫与痛苦深处,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惊的、近乎偏执的锐利光芒。
实验室内的警报声依旧凄厉地响着,但能量读数显示,地下矿脉的因果律污染爆发已经趋于平缓,只是留下了满目疮痍——数个精密的灵能传导器过载烧毁,墙壁上留下了如同被无形之手抓挠过的扭曲能量纹路,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带着历史尘埃般的腐朽气息。
“这还叫没事?!”艾薇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你差点就被自己的因果线绞碎了!时空回溯是禁忌中的禁忌!‘园丁’……它根本不是我们能正面抗衡的存在!那是世界的根基规则!”
林夏艰难地抬起未受影响的左手,抹去嘴角的血渍,目光扫过狼藉的实验室,最终定格在艾薇焦急的脸上。他没有反驳,而是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依旧低沉,却透着一股奇异的冷静:
“是……我感受到了。它不是怪物,不是邪神……它是‘秩序’本身,冰冷、绝对,维护着历史的……‘固性’。”他重复着这个刚刚用巨大代价换来的词汇,“我们想用蛮力去撬动它,就像用鸡蛋去撞击山脉。”
“那你现在明白了?放弃这种自杀式的行为!”艾薇急切地说。
“不。”林夏缓缓摇头,左手指向自己污浊裂纹的右臂,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明白了……刺杀‘因’本身,是条死路。但我们或许……找错了‘目标’。”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努力组织着语言,将灵识最后时刻看到的那个记忆碎片,以及随之产生的、颠覆性的猜想,断断续续地告诉了艾薇。
“……那不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入侵,艾薇。那更像是一场……失控的事故。星舟上的人,他们可能也是受害者。”林夏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实验室的墙壁,再次回到了那个凝固的历史瞬间,“‘园丁’维护的,是‘历史事件发生的确定性’。但如果,事件本身内部,就存在着被忽略的、可以导向不同结果的‘分支’呢?”
艾薇的灵体微微晃动,脸上首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你是说……在灾难发生的那一瞬间,还存在其他可能性?一个……未被选择的岔路?”
“是的。”林夏的眼神越来越亮,“就像一棵树,主干已经长成,无法改变。但如果我们能回到某个关键的枝桠分岔点,找到那根因为某种原因而枯萎、未能生长的小小枝芽……或许,我们无法让主干消失,但可以让它生长出不同的形态?或者,至少……理解它为何必然如此生长?”
这个比喻让艾薇陷入了沉思。她作为曾经的“活体过滤器”,对“必然性”和“牺牲”有着刻骨铭心的理解。林夏的想法听起来异想天开,却隐隐指向了一个比单纯“逆转历史”更精妙,也可能更危险的方向。
“但这需要……”艾薇迟疑道,“需要深入到历史事件最细微的尘埃之中,去感知那些连当事人都可能未曾察觉的瞬间。这比单纯定位一个时间节点要困难千百倍!而且,‘园丁’会允许这种‘窥探’吗?”
“它或许……不会像对抗‘改变’那样激烈地抹杀‘观察’。”林夏分析道,这也是他基于最后时刻“园丁”反应的一丝希望,“尤其是,如果我们观察的,是它自身规则框架内‘允许存在’的、未被实现的‘可能性’。”
就在这时,实验室厚重的金属门被强行突破,灵械城的首席工程师墨菲带着一队护卫冲了进来。他们被刚才的能量暴动和警报惊动。
“城主!发生了什么事?!”墨菲看到林夏的惨状和实验室的狼藉,大惊失色。
林夏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暂无性命之忧。他强撑着站起来,倚靠着艾薇的灵体支撑,对墨菲下达指令:“立刻封锁这个实验室……所有数据……封存。今天发生的一切,列为最高机密。对外宣称……是新型灵能引擎……实验意外。”
墨菲虽然满心疑惑,但看到林夏眼中不容置疑的神色,还是立刻领命:“是!城主,您的伤……”
“我需要静养……和思考。”林夏的目光再次投向虚空,仿佛在凝视着那条看不见的、通往过去的时间线,“通知守夜人残部……我需要他们……关于‘历史可能性分支’理论的所有记载。还有……搜集所有与星舟‘方舟’、初代灵研会、以及……我祖母早期实验有关的记录,哪怕是……最荒诞的传说和只言片语。”
他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这次惨败,没有击垮他,反而像一块磨刀石,磨掉了他最后一丝侥幸和鲁莽,让他变得更加深沉、更具目的性。
当墨菲等人退去,实验室重新恢复寂静(尽管是一片狼藉的寂静),林夏独自走到观察窗前,望着灵械城下方那片曾经是腐萤涧、如今已焕发新生的土地。右臂的疼痛依旧尖锐,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了。
“下一次,”他低声自语,又像是在对不知身在何方的露薇诉说,“我们不再执着于毁灭那个注定的‘起点’……”
他抬起左手,轻轻按在冰冷的玻璃上,仿佛要触摸那遥远的历史。
“我们要回去……回到灾难发生前的最后一刻……”
“不是去充当弑神者……”
“而是去成为……考古学家和侦探。”
“去挖掘那颗‘种子’……被埋藏的真正故事。”
“去找到……那个能让‘必然’的悲剧,露出一丝……非必然裂缝的……微小尘埃。”
窗玻璃上,映出他苍白而坚定的脸,以及右臂晶莲上,那道道如同命运刻痕般的污浊裂纹。
夜深人静,灵械城的高塔顶端,观星台。
林夏拒绝了艾薇和墨菲的陪同,独自一人来到这里。右臂的疼痛已被强效的灵能药剂暂时压制,但那种深入骨髓的虚弱感,以及晶莲与污染力量纠缠带来的异物感,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失败的惨烈。
高塔的风很大,吹动他略显凌乱的发丝,也吹散了实验室里残留的焦糊味。脚下,是万家灯火构成的、由他亲手参与缔造的“新秩序”——灵械城的光芒如同星辰般点缀在曾经满目疮痍的大地上。这本该是他骄傲的成就,此刻却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这份“现在”的安宁,是建立在那个无法改变的、充满悲剧的“过去”基石之上的。他试图撼动基石,却差点让整个“现在”的建筑崩塌。
他抬起左手,轻轻抚摸着右臂上那些黯淡裂纹。指尖传来的不再是纯粹的力量感,而是一种复杂的、混合了痛苦、警示与……新生的触感。
“规则……”他喃喃自语,回想起那只冰冷的、毫无情感的巨眼。“园丁”并非邪恶,它只是……存在。如同重力,如同生死。你可以憎恨它带来的限制,却无法否认它是构成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试图用蛮力对抗规则,结果只能是自我毁灭。
这次失败,像一盆冰水,浇醒了他因获得力量而滋长的、潜意识的傲慢。他不再是那个仅凭一腔热血和奇遇就能创造奇迹的少年了。他面对的是维系整个世界存在的底层逻辑。
但是,放弃吗?
脑海中浮现出露薇的面容,她灰白的发丝,她决绝的眼神,她承受的无数苦难。浮现出苍曜堕落前的悲愤,祖母临终的忏悔,白鸦的牺牲,树翁的守护……无数被那条既定命运长河冲刷的面孔。
不。绝不能放弃。
只是,道路必须改变。
艾薇传来的那个记忆碎片——星舟研究员脸上的惊恐与决绝,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微光。如果灾难的源头并非纯粹的恶意,如果其中蕴含着连“园丁”都未能完全“修剪”干净的、其他的可能性……
那么,希望就不在于毁灭源头,而在于理解源头。
他从怀里取出那枚一直贴身携带的、已经枯黄但依旧隐隐带着一丝灵性的月光花瓣(来自露薇最初苏醒的花苞)。花瓣在星光照耀下,反射着微弱的光泽。
“露薇,”他对着花瓣低语,仿佛她能听见,“我失败了。我试图为你,为所有人,斩断那根最开始的毒藤。但我发现,毒藤的根,深扎在世界的规则里,蛮力拔除,只会让毒素更快地蔓延。”
他握紧了花瓣,左手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但我看到了别的东西……一种可能,或许单单纯的毁灭更艰难,但……更接近真相。”
“我不会再试图去当那个射落灾星的英雄了。”
“我要去当……一个学生。一个侦探。一个在历史的尘埃里,寻找遗失答案的掘墓人。”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望向璀璨的星河。那些星辰,在“园丁”的体系里,或许也是被既定轨道束缚的天体吧?但每一束到达他眼中的星光,都穿越了亿万年的时空,本身就承载着无尽的信息。
“我会去寻找,”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经过绝望淬炼后的平静力量,“寻找那颗‘种子’在爆炸前,是否曾有过一瞬的犹豫?寻找星舟的航道上,是否曾存在过一个可以避免碰撞的、被忽略的坐标?寻找在祖母拿起那块黯晶石之前,是否曾有另一个选择放在她面前……”
这条路,注定更加孤独,更加漫长。它需要极致的耐心、非凡的智慧,以及承受在无尽历史尘埃中可能一无所获的心理准备。它可能永远也找不到那个“被遗忘的可能性”,甚至可能最终证明,所谓的“分支”只是绝望中的幻想。
但,这是失败教给他的、唯一可能通往真正胜利的道路。
右臂的裂纹隐隐作痛,仿佛在提醒他此次冒险的代价,也像是在为新的征程刻下铭文。
林夏将花瓣重新收好,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他转身,离开观星台,步伐虽然因伤势而不稳,背影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挺直。
失败并未击倒他,而是为他廓清了迷雾,指明了真正该前行的方向。
下一次,他将不再执弓,而是手持显微镜与考古锤,潜入时间的深渊,去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可能性”的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