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残骸中的馈赠、苏醒的印痕与凝滞带的低语（1/2）

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仿佛拥有实质的重量，压迫着凯勒布的感官。照明棒熄灭后，废弃中继站内部只剩下他战术背心上指示灯那一点微弱的绿光，以及自己压抑的呼吸声。怀中林婉的身体轻得如同羽毛，呼吸微弱却规律，左臂上那曾流淌银灰光芒的裂纹此刻黯淡沉寂，仿佛能量耗尽后冷却的熔岩沟壑。他不敢放松警惕，防御系统虽然沉寂，但这片被遗忘了数十年的空间深处，难保没有其他被惊扰的“东西”。

他仔细倾听了足足五分钟，确认除了设备冷却的细微嘶嘶声和远处可能存在的、极其微弱的气流声外，再无任何异常动静。这才再次小心地拧亮照明棒，但只用最低档，让惨白的光勉强照亮控制台周围几米的范围。

他将林婉轻轻安置在控制台旁相对平整、没有尖锐碎片的地面上，让她背靠着一个结实的设备柜。又从自己几近枯竭的补给中取出最后一点能量胶，挤出少许，小心地涂抹在她干裂的嘴唇上，希望能通过黏膜吸收一点点养分。

做完这些，他再次检查林婉的生命体征。依旧微弱，但比刚才似乎稳定了一丁点。最让他稍感安心的是，她体内那种因规则冲突而产生的、令人不安的“噪音”感，在极度虚弱的状态下反而降到了最低，仿佛所有的“声音”都因能量枯竭而沉寂了，只剩下最基础的生命律动。

他需要利用这段时间做更多事。沈岩在下面等得太久了，可能会担心，甚至冒险寻来。他必须尽快确认出口的情况，并评估是否有立即撤离的可能。

根据之前看到的残缺结构图，那条通往b6上层的检修竖井入口，应该在控制台后方。凯勒布端起弩机，借着昏暗的光线，绕过庞大的控制台基座。

控制台后方是一片更加杂乱的空间，堆放着更多型号不明的设备残骸、密封的零件箱（有些已经锈穿）、以及一些散落的施工图纸。墙壁上布满了粗大的管道和线槽。他仔细寻找，终于在角落一堆半坍塌的金属货架后面，发现了一个被厚重防尘布覆盖的、直径约一米五的圆形舱口。舱口边缘的金属铭牌依稀可辨：“**应急检修竖井 e-7，通往：b6-sublevel 1, sector east-4 (仓储\/维护)**”。

找到了！

凯勒布用力掀开积满灰尘的防尘布，露出下面锈迹斑斑的圆形密封门。门中央有一个大型的手动转轮锁，旁边还有一个老式的、带物理钥匙孔和数字按键的电子锁面板，但面板屏幕漆黑，显然早已断电。他尝试转动手动转轮，异常沉重，且只转动了小半圈就被内部的锈蚀卡死。用工具包里的渗透润滑油和加力杆忙活了十几分钟，才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将转轮艰难地拧到底。

“咔哒……轰隆……”

内部传来锁舌松脱和液压装置残余压力释放的闷响。凯勒布用力向外拉动舱门，厚重的金属门发出一阵呻吟，向内打开，带起一股陈腐的、带着淡淡机油和岩石灰尘气味的冷风。门后，是一个垂直向下的黑洞，但结构图显示这是向上的竖井，显然这个入口位于竖井的某一层侧面。他趴到门边，将照明棒小心地垂下去。

光线照亮了下方大约十米处的另一个平台，以及更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向上看，照明棒的光线在五六米高处就被浓稠的黑暗吞噬，隐约能看到粗糙的岩壁和嵌入其中的金属爬梯，但爬梯的尽头消失在黑暗中。一股微弱但持续的气流，确实是从下方涌上，穿过这个平台，向上方流动。这验证了图纸的标注，也意味着上方有空间，空气是流通的。

但凯勒布的心却沉了下去。借着光线，他能看到上方的金属爬梯锈蚀严重，许多横档已经扭曲甚至缺失。岩壁上有大片大片不规则的水渍和矿物凝结痕迹，还有一些区域呈现出不自然的、仿佛玻璃融化后又凝固的**光滑镜面**质感——那可能就是图纸上警告的“规则凝滞带”？更麻烦的是，在爬梯上方大约二十米处，照明棒的光线隐约照出了一片**塌陷的阴影**，大量碎石和扭曲的金属构件堵塞了竖井通道，只留下一些狭窄而不规则的缝隙。

结构受损，极度严重。没有完好的外骨骼提供额外的攀附力和保护，仅靠人力攀爬这段锈蚀、缺失、且可能被危险规则区域侵蚀的爬梯，还要穿越那片塌陷区，无异于自杀。更何况还要带上昏迷的林婉和重伤的沈岩。

他退回来，关闭了舱门以保存热量和阻止可能的污染物扩散，心中充满挫败感。路线找到了，但几乎是条绝路。除非……

他的目光扫过中继站内那些堆积如山的设备和零件箱。这里曾是“深渊之锚”项目的大型施工中转站，会不会遗留下一些……还能用的工程装备？哪怕只是部分零件？

希望渺茫，但这是他目前唯一能主动去做的事情。

凯勒布开始系统性地搜索。他避开那些明显被岁月和潮湿彻底腐蚀的箱子，重点检查一些密封相对完好、存放在干燥角落的金属储物柜和板条箱。许多箱子里是早已规格过时或锈死的螺栓、齿轮、管线。但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个标注着“**外骨骼通用备件及维护工具 – 三级库存**”的大型密封柜前，他用工具强行撬开早已失效的电子锁后，发现了有价值的物品。

两套折叠收纳状态的老式“齿轮遗民”工程外骨骼框架！虽然型号比他自己的和沈岩用的还要旧一两代，缺乏先进的伺服系统和能量武器接口，但基本结构完好，关键关节处还有润滑油封存的痕迹。旁边整齐码放着替换用的伺服电机（型号可能不匹配，但可改造）、高强度的合金骨架连接件、简易的机械爪和工具臂模块，甚至还有几个未曾开封的应急能源包（化学电池类型，很可能已过期，但也许有残存电量）。

此外，他还找到了几个密封的金属罐，标签写着“**规则稳定凝胶（实验型） – 用于临时修补规则敏感设备及个人防护**”，虽然早已过了保质期，但罐体完好，内部压力稳定。还有几卷看起来材质特殊的、带有细微规则符文编织的“**抗扰动绷带**”，以及一些基础的手动工具和焊接设备。

收获远超预期！这些物资虽然老旧，但在当前环境下，无疑是雪中送炭。

凯勒布立刻开始工作。他首先检查那两套外骨骼框架，确认主体结构没有裂纹和严重锈蚀。然后尝试将一个找到的、电压匹配的应急能源包连接到其中一套外骨骼的简易接口上。能源包的指示灯微弱地闪烁了几下，竟然**亮起了表示有残余电量的黄灯**！虽然电量可能不足10%，但驱动基础的运动辅助和工具臂应该勉强够用一段时间。

他选择了状态相对更好的一套外骨骼，开始进行最基本的组装和调试。没有先进的校准电脑，全靠他多年的经验和手动调整。大约一小时后，一套看起来笨重、粗糙但结构完整的工程外骨骼，立在了中继站的地面上。他尝试穿戴了一下，伺服电机发出生涩但有力的嗡鸣，机械爪开合正常。它无法提供强大的爆发力或精细操作，但用来攀爬、负重、以及提供基础的物理防护，足够了。

就在他准备调试第二套外骨骼（打算给沈岩用）时，控制台方向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呻吟。

凯勒布立刻放下工具，快步走了过去。

林婉醒了。

她依旧靠着设备柜，但眼睛已经睁开。淡银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黯淡，却恢复了焦点。她没有立刻试图起身，而是先缓缓转动眼球，观察周围的环境，最后目光落在自己左臂上。那里的裂纹依旧黯淡，但仔细看，能发现裂纹最深处，有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余烬般的银灰色光点，在以缓慢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频率明灭。

“凯勒布……”她的声音沙哑而微弱，但不再是之前那种毫无波动的平稳，而是带上了一丝属于“疲惫”和“虚弱”的质感，听起来反而……更接近“人”了一些。

“我在。”凯勒布蹲下身，递过水壶，“感觉怎么样？”

林婉小口地喝了一点水，润了润喉咙，然后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自身状态。“能量……近乎枯竭。身体……多处规则性灼伤和轻微组织坏死。精神……疲惫，但……清晰。”她顿了顿，再次睁眼，看向凯勒布，“防御系统……”

“被你弄宕机了。暂时安全。”凯勒布快速将之后发现竖井入口、找到物资、组装外骨骼的情况说了一遍，并指出了攀爬竖井面临的结构和规则双重风险。

林婉静静地听着，目光扫过不远处那套立着的简陋外骨骼，又看向黑暗中的竖井入口方向。她没有立刻发表意见，而是再次闭上眼睛，这一次，她将全部注意力集中于左臂节点那点微弱的银灰余烬。

凯勒布看到她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与某种内在的感觉抗争或沟通。几秒钟后，她身体微微一颤，嘴角又溢出一缕血丝，但她的眼神却亮了一下。

“竖井……上方……”她喘息着，声音带着一丝异样，“有……‘东西’……不是实体……是……规则的……‘淤积’……和……‘回响’……”

“规则凝滞带？”凯勒布问。

“不止……”林婉努力组织着语言，她现在的感知似乎更加微妙和抽象，“像……流动的规则……被突然‘冻结’……或‘卡住’了……形成了……‘死水区’……里面……混杂着……过去的……‘声音’……‘影像’……片段的……情绪……很……混乱……而且……具有……粘附性……和……同化倾向……”

她描述的，比图纸上简单的警告更加具体，也更加诡异和危险。那不仅仅是物理上的障碍，更是规则层面的陷阱，可能扭曲感知，侵蚀意识，甚至将闯入者“凝固”成那片“死水”的一部分。

“我们能通过吗？用外骨骼，加上你找到的稳定凝胶和绷带？”凯勒布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林婉沉默了更长的时间，她似乎在用那极其微弱的新感知，艰难地“扫描”和“计算”。最后，她缓缓摇头，又点了点头，这个矛盾的动作让凯勒布不解。

“直接……硬闯……风险……极高……我的力量……不足以……长时间……对抗或……净化……那种……‘凝滞’……”她断断续续地说，“但是……我感觉到……‘凝滞带’……并非……完全均匀……它有……‘薄弱点’……或者……‘流动的……残余脉络’……就像……冻住的河……下面……还有……极慢的……水流……”

她抬起颤抖的右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需要……更精确的……‘导航’……我……在恢复……一点力量后……或许能……勉强……感知到……那些……‘脉络’……指出……相对……安全的……路径……但……”

“但是什么？”

“但是……我的感知……本身……可能会……扰动……那些……‘淤积’的规则……吸引……‘回响’的……注意……甚至……可能……唤醒……里面……沉睡的……更糟糕的……‘东西’……”林婉的淡银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属于“林婉”本人的忧虑，“而且……一旦开始……我就……必须……持续……集中……不能中断……否则……路径……会消失……我们……会……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