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屠刀与账本（2/2）

范永斗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汉中的消息？”

“是……是。”管家的声音带着颤音，“三爷……三爷他……宝丰隆在汉中的分号，被……被挤兑了。库里的四万两现银，连同收来的二十多万两会票，全……全都易主了。”

佛堂内一片死寂。

只有佛珠在范永斗指间捻动的声音，不疾不徐。

“知道了。”

许久，范永斗才吐出三个字。

他站起身，将佛珠挂在佛像的手腕上，转身看着管家，眼神古井无波。

“朱家那个娃娃，用了什么手段？”

管家不敢隐瞒，将汉中发生的一切，从贴告示到降价售盐，再到八折兑换，一五一十地说了。

范永斗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一丝怒气，反而露出了一丝……欣赏？

“好手段。”他点了点头，“以实击虚，釜底抽薪。用百姓的贪，破了我们的信。这孩子，不像朱家的人，倒像我们范家的种。”

管家听得冷汗直流，不敢接话。

“传我的话。”范永斗走到书案前，拿起狼毫笔，甚至没蘸墨，就在一张白纸上写写画画。

“第一，通知沿途所有粮商，不计代价，收购所有运往川陕的粮食，一粒都不能放进去。”

“第二，联络湖广、江西的铁行，将市面上所有的生铁、焦炭全部吃下。他不是要炼钢吗？我让他连铁渣都见不着。”

“第三，派人去趟归化城，告诉虎墩兔憨（林丹汗），我再加三十万两，让他派最精锐的察哈尔骑兵，去陕甘边境秋狩。告诉他，那个蜀王世子，抢了他的女人。”

管家听得心惊肉跳，这三条毒计，一条断粮，一条断铁，一条引狼，这是要把汉中变成一座死地！

“老爷，那……那朝廷那边……”

“朝廷？”范永斗冷笑一声，将手里的笔扔在桌上，“卢象升不是带了十万两银子回去吗？皇上现在只会觉得那娃娃孝顺，哪有空管咱们商贾之间的小小不然？”

他走到门口，看着院中那棵枝繁叶茂的百年老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断我一指，我便要他全身溃烂。”

“去办吧。”

……

夜深，蜀王府，内院。

周若薇正坐在灯下，手里拿着一本账册，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她身上穿着素雅的家居常服，褪去了世子妃的华贵，更像一个精明干练的管家婆。

朱至澍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还在忙？”他走过去，从身后轻轻环住妻子的肩膀。

“嗯。”周若薇头也不抬，“今日供销社的进账太多，妾身在想，是不是该拿出一些，在城外多设几个施粥棚，再建一所蒙学。”

朱至澍心中一暖。

他的计划里，这些钱都会变成冰冷的钢铁和火药。

而周若薇，却总能看到那些被他宏大蓝图所忽略的，具体的人。

“都依你。”朱至澍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我的王妃，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钱不够，我再去抢。”

周若薇被他逗笑了，嗔怪地白了他一眼：“殿下又说浑话。只是……妾身听说，今日西市之事，手段是否过于酷烈了些？”

“酷烈？”朱至澍的眼神沉了下来，“若薇，对狼，任何的仁慈，都是对羊的残忍。我不把范家打痛，打残，他们就会用百倍的力气，把我们撕碎。”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暴风雨，要来了。”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宋应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殿下！”

“说。”

“北方急报！”宋应星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

“晋商已全面封锁川陕沿线的粮道和铁料！我们派出去的采购商，全部被高价抢单，空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