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修屋顶的贵族和暗涌的风暴(1/2)
马车停在篱笆前时,茉莉的甜香裹着晨露涌进车厢。
江镇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贝贝——她睡得正熟,金粉色的发卷蹭着他锁骨,像团晒暖的云。
他轻手轻脚下车,靴底碾过青石板的脆响惊得篱笆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台阶上擦铜灯的老人闻声抬头,浑浊的眼珠突然亮起来。
老福耶的背更驼了,原本梳理得整齐的银发散了几缕在额前,深灰色长袍袖口沾着茶渍,可那抹笑意还是和二十年前在圣凯因庄园教他读《圣经》时一样——像春雪初融的溪涧,清凌凌漫过人心。
“三少爷。”老福耶扶着门框站起来,铜灯在他掌心投下暖黄的影,“糖霜核桃在厨房陶罐里,还是去年您从北境带的松子糖霜。”
江镇喉头一紧。
他记得十二岁那年在马厩躲安杰斯的训斥,是老福耶端着糖霜核桃找到他,说“苦难要像核桃壳,敲碎了才能吃到甜”。
后来他走南闯北,每次捎回的糖霜核桃老福耶都收着,罐子上的红漆都磨得见了木色。
“您又瘦了。”江镇抱着小贝贝跨进门槛,注意到老福耶的指节泛着不正常的青白,“最近总咳吗?”
老福耶伸手要接小贝贝,却在中途顿住,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铜锈的手,又掏出手帕仔细擦了三遍,才轻轻接过孩子:“老毛病了,不妨事。”他哄着小贝贝往堂屋走,鞋跟磕在门槛上发出闷响,“先喝口茶,我让人炖了银耳羹——小贝贝上次说甜得像云朵,对吧?”
堂屋的八仙桌上摆着一摞账本,封皮是老福耶惯常的靛蓝粗布,边角却被翻得卷了毛。
江镇坐下时,一页纸从最上面滑下来,他捡起来扫了眼——是莲花慈善基金的支出记录,从冬季粥棚的柴米量到春种时贷给农户的耕牛数目,连每个铜子的去向都标得清清楚楚。
“您不是说只管分发米面?”江镇捏着那张纸抬头,“这上面写着‘以工代赈’,让受助者修桥铺路换粮,再把余粮借给手艺人做本钱,收三成利......”他喉结动了动,“这是...复利?”
老福耶正把小贝贝放进摇椅,闻言转头笑:“上个月有个卖糖葫芦的小子来谢我,说用基金贷的五枚银币买了口铜锅,现在能雇两个帮工了。”他颤巍巍坐下,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层层打开是更厚的账本,“三少爷您看,城南的织坊、东市的药铺,有三成铺子的启动金都绕着基金转。
他们赚了钱,又捐米捐布回来,这水就活了。“
江镇的手指慢慢蜷进掌心。
他见过太多慈善变成权贵的作秀,可老福耶的账本里,每一笔支出都跟着一串名字——不是什么贵族头衔,是“挑水的阿柱”“补鞋的张婶”。
更让他心惊的是,老福耶在账本边缘用蝇头小楷写着:“让穷人有饭吃是善,让穷人能吃饭是大善”。
“您...这是要改规矩。”江镇突然说。
老福耶的茶盏顿在半空。
窗外的茉莉被风掀起几片花瓣,落进他碗里。“前儿有个秀才来捐书,说这叫’经济‘。”他慢慢吹开茶沫,“我不懂那些大道理,就是看不得孩子们啃树皮。”他抬头时,眼尾的皱纹里浮着层水光,“三少爷,您当初把庄园后宅拨给基金时,说’要让善长出根‘。
现在这根...好像扎进泥里了。“
江镇突然想起在北境冰原时,他裹着兽皮听商队讲南边的传闻——说有个白胡子老头带着群穷人,用“借粮还粮”的法子让整片荒村活了过来。
当时他只当是茶余谈资,原来那老头...是老福耶。
摇椅里的小贝贝翻了个身,银铃似的梦话撞碎了满屋静谧。
江镇伸手摸了摸老福耶手背上的老人斑,像摸到粗粝的老树根。
他忽然想起自己这半年在家族里勾心斗角,为了制衡安杰斯连红鸾武阵都动用了,可老福耶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用最笨的法子,把“善”种进了泥土里。
“是我对不住您。”江镇的声音低得像叹息,“这些年只顾着...争权。”
老福耶却笑出了声,伸手拍他手背:“三少爷,您若只争权,就不会把小贝贝带来见我了。”他的眼皮慢慢沉下去,握着茶盏的手松了松,茶水流出来打湿了账本,“我困了...你陪小贝贝玩会儿...”
江镇接过茶盏时,触到老福耶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他慌忙探老人额头,果然烧得烫手。“阿里扎!”他冲门外喊,“去请城南的孙大夫!”转头又轻轻抱起老福耶,将他放在里屋的藤床上,“您睡,我守着。”
老福耶的鼾声渐渐匀了。
江镇坐在床沿,看着老人皱巴巴的脸,突然注意到他枕头下露出半截黄纸——是张药方,日期是三个月前,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补气”“固本”的药材,最后一行小字:“肺痨入络,恐难再愈”。
窗外的茉莉还在开,香得有些闷。
次日清晨,江镇是被小贝贝的笑声吵醒的。
他揉着发疼的太阳穴走出里屋,见老福耶正坐在廊下逗孩子,气色比昨夜好了些,只是咳得厉害。“您别硬撑。”江镇皱眉,“孙大夫说要静养。”
“今日要去西巷修屋顶。”老福耶把小贝贝交给阿里扎,从墙角扛起一摞青瓦,“王奶奶家的屋顶漏雨,小孙子夜里直咳嗽。”他咳了两声,又补充,“我跟去看着就行。”
江镇接过瓦摞。
青瓦带着晨露的凉意,压得他肩头一沉。
他突然想起圣凯因家的族训:“贵族的手该握剑柄,不是泥铲。”可此刻他穿着粗布短打,跟着老福耶往贫民区走,脚边跑着追蝴蝶的小贝贝,倒像个普通的父亲。
西巷的屋子矮得能触到屋檐。
王奶奶颤巍巍开了门,看见江镇时手直抖:“三...三少爷?”
“叫我阿辰就行。”江镇把瓦摞放在院角,抄起泥铲沾了泥浆,“您指哪儿漏,我补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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