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培训当地警力(2/2)
许航站在用木板和黑板搭建的讲台前,没有穿厚重的作战服,只穿了件普通的作训t恤。他通过翻译(一名特派团雇佣的本地大学生)开始了第一课。
“各位同仁,早上好。”许航的声音平稳,“在开始教授任何技巧之前,我想先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当警察?”
台下沉默。有人低下头,有人茫然对视。过了一会,一个年轻的学员小声用当地语说了句:“为了……有份工作,养家。”
翻译转述后,许航点点头:“很好,为了生计,这很现实。还有吗?”
另一个年纪稍大的学员犹豫了一下:“我父亲就是警察……也许,是为了维护秩序?”
“维护秩序,也很重要。”许航说,“今天,我们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告诉你们过去的做法是错的,而是希望和大家一起探索:如何能在更好地养家糊口、维护秩序的同时,也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并且赢得你所服务的社区民众的一点点尊重?”
这个开场白,没有高高在上的说教,而是从学员最切身的利益和困惑出发,瞬间拉近了一些距离。许航接着展示了几个模拟场景的图片:警察粗暴驱散小贩引发群殴、警察因搜查程序不当被投诉、警察在冲突中因站位不当受伤……“这些情况,大家熟悉吗?我们都不希望遇到,对吗?接下来的培训,就是一起想办法,如何更安全、更有效、也更……体面地应对这些每天可能发生的情况。”
培训在磕磕绊绊中展开。语言障碍是首要困难,尽管有翻译,但很多专业术语和细微含义在转换中流失。中国教官们不得不大量借助肢体语言、图画和反复演示。文化差异也时时显现:一些学员对“向民众敬礼”或“使用请、谢谢”等细节不以为然,认为这会削弱权威;另一些学员则对涉及女性搜查的程序表现出困惑或抵触。
阿依古丽负责的女警专项培训,则在一间相对独立的板房里进行。 起初,四名当地女警非常拘谨,几乎不敢抬头。阿依古丽没有急着上课,而是让女警分队的队员和她们围坐在一起,先进行简单的自我介绍,分享一些点心。她通过翻译,讲述了自己如何在边疆从警,如何克服作为少数民族女警的种种挑战。渐渐地,当地女警们开始放松,也低声说起自己的经历:被男同事轻视,被民众嘲笑,家人不支持,处理女性案件时缺乏支持……
“所以,我们在这里,不仅要学习技能,”阿依古丽柔声但坚定地说,“更要学习如何互相支持,如何为我们自己、也为这个国家更多的女性,争取一个更安全、更受尊重的环境。警察的徽章,不应该区分男女,只应该代表责任和保护。”
她设计的培训内容极具针对性:如何安全有效地对女性嫌疑人进行人身搜查(强调程序、隐私和女性工作人员的必要性);如何询问性暴力或家庭暴力受害者(建立信任、避免二次伤害、基础证据收集);如何与社区中的妇女领袖或团体建立联系,获取信息和支持。她还安排了简单的自卫术训练,增强女警们的自信心。中国女警队员们的专业、自信和团结,给当地女警们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和鼓舞。培训班进行到第三天,一名当地女警在休息时悄悄对阿依古丽说:“我从没想过,女警察可以像你们这样……被重视,也能做这么多事。”
陈海的战术训练场上,则是另一番景象。起初,学员们对“站位”、“手势”这些“花架子”不感兴趣,觉得不如多练练拳脚。陈海没有强行灌输,而是设计了一个简单的对抗演练:两名学员扮演警察,试图控制一名“情绪激动、持有木棍的醉汉”(由一名中国队员扮演)。结果两名学员一拥而上,扭打在一起,场面混乱,“醉汉”趁机“打伤”了一人。演练后,陈海回放录像(用平板电脑),慢镜头指出问题:没有观察周围环境,没有相互沟通和掩护,动作鲁莽易受伤。
“现在,我们试试用刚才教的方法。”陈海让学员按照简单的“一左一右、保持距离、 verbal warning(口头警告)、利用工具(警棍)”流程再来一次。虽然动作生疏,但这一次,“醉汉”被有效隔离和控制,两名学员自身安全也得到了保障。亲身对比带来的效果,胜过千言万语。学员们开始意识到,这些“花架子”在关键时刻真的能保命、提高成功率。
培训并非一帆风顺。中途有两名学员因所在分局临时有“紧急任务”(很可能是其上司不愿放人)被召回。也有学员对某些内容(如严格限制武力使用)提出质疑,认为“在这里太软弱会被人欺负”。许航和教官们耐心解释,引用联合国规则和实际案例,说明专业和克制往往能带来更长远的权威和安全,而滥用武力则会陷入冤冤相报的恶性循环。他们不回避现实的残酷,但强调警察作为国家暴力机器,其合法性恰恰来自于对暴力使用的严格自律。
四周的培训接近尾声。结业前,举行了一次小规模的综合演练。学员们被分成小组,处理模拟的“市场纠纷”、“可疑物品报告”、“求助的走失儿童”等场景。中国教官们作为观察员和评估者。
演练中,可以看到明显的变化:学员们开始有意识地使用学到的沟通话术,尝试进行初步调解;搜查时,会下意识地互相掩护并口头提示;处理“可疑包裹”时,第一反应是疏散和报告,而不是围上去;女警学员们则更自信地介入涉及女性的情景。虽然动作仍显稚嫩,错误也不少,但那种基于本能的、混乱无序的反应模式,确实被一种更受控、更有章法的意识所取代。
结业典礼简单而隆重。unpol司长、卡鲁鲁警察总局代局长(一位在各方压力下勉强出席的官员)、以及杨洛等中国防暴队领导出席。28名学员整齐列队,尽管制服依旧破旧,但精神面貌已与四周前截然不同。许航做了培训总结,充分肯定了学员们的努力和进步。
最令人动容的一幕发生在典礼最后。那四名参加女警专项培训的当地女警,主动要求发言。其中一位,在众人注视下显得有些紧张,但声音清晰地说:“感谢中国教官,尤其是阿依古丽队长和她的队员们。她们不仅教我们技能,更让我们看到了作为女性警察的另一种可能。我们回去后,会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也会尽力帮助其他姐妹。” 她的发言,赢得了全场热烈的掌声,连那位表情一直严肃的警察总局代局长,也微微动容,点了点头。
培训的成果很快开始以微妙的方式显现。几名回到原单位的“种子”学员,开始在执勤中有意识地运用学到的方法,虽然初期遭遇同僚的不解甚至嘲笑,但其中一两人因为更有效地处理了纠纷而避免了麻烦,逐渐赢得了些许认可。unpol的社区联络官反馈,在培训学员负责巡逻的区域,民众对警察的抱怨略有减少。更重要的是,这次培训作为一个成功案例,被unpol写入报告,发送至纽约总部,成为中国防暴队“不仅提供安全,更致力于能力建设”的明证。卡鲁鲁当地一家相对独立的电台,甚至做了一期简短的报道,提到了“中国维和警察帮助培训本地警员,关注女性警务”,虽然影响范围有限,但这是一个积极的开始。
对于“蓝剑”自身而言,这次培训经历同样是宝贵的。它让队员们更深地融入了任务区的肌理,理解了当地执法者面临的真实困境,也验证了他们“理念输出”和“授人以渔”策略的初步可行性。许航在培训总结会上对教官们说:“我们播下的种子很小,也很脆弱,但至少,我们让这片干涸的土地上,看到了一点点不一样的绿色。接下来,就是耐心守护,等待它慢慢生长。”
培训,作为“蓝剑”在卡鲁鲁的又一把“手术刀”,已经精准地切入当地警务体系的肌体,开始尝试进行一场艰难但必要的新陈代谢。前路依然漫长,但第一步,已经扎实地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