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狗狗的留言板与绿树邮箱（1/2）

夕阳的熔金淬炼着村西头新生的露营地。巨大的草皮卷如同巧夺天工的绿色织锦，在老李头和老陈头沉稳而富有节奏的拍板声中，“噗”、“砰砰砰”……一寸寸征服着河畔的褐色缓坡。浓郁得化不开的青草汁液气息混合着湿润河沙的土腥，在微暖的晚风中酝酿，酿出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生机勃勃的清新酒浆。

靠近树林边缘，几个直径一米多、深约八十公分的大沙坑已初具规模。坑壁和坑底被村民的铁锹拍打得光滑结实，顾大海正指挥着两名壮劳力，吆喝着将旁边挖渠翻出的、肥沃松软、几乎能攥出油光的黝黑泥土，一车车倾倒入坑中。孩子们围在坑边，像一群叽叽喳喳的雏鸟。

“哥，这坑挖这么大，都能把我埋进去啦！”顾峰夸张地张开双臂比划着，小脸因兴奋涨得通红，眼睛里闪烁着探险的光芒。 “笨蛋，这是给狗狗拉屎撒尿用的！”铁柱嫌弃地推了顾峰一把，随即又挠着头，一脸困惑地转向顾安，“安哥，为啥挖个坑它们就乐意来啊？以前不都跟打游击似的，想拉哪儿拉哪儿吗？草地不香吗？” 二丫也用力点着小脑袋，羊角辫一颠一颠的：“对呀对呀，沙坑臭臭的，草地多香香呀，狗狗的鼻子是不是坏掉啦？”

顾安抹了把额角渗出的汗珠，看着眼前初具雏形的“粪便收集区”，刚想解释沙地对猫狗排泄本能的天然吸引力，目光却被更远处的一幕牢牢抓住。

西沉的落日将长长的树影投在缓坡上。村里老黄家那条威风凛凛的大黄狗“阿黄”，正颠着小碎步，目标明确地冲向露营地外围那几棵孤零零伫立的老樟树。它熟门熟路地凑到最粗壮的那棵樟树下，湿漉漉的黑鼻子几乎贴上粗糙皲裂的深褐色树皮，贪婪而专注地上下嗅探着，喉咙里发出短促而低沉的“呼噜”声，仿佛在研读一篇冗长的碑文。紧接着，它像是找到了完美的“发帖位”，突然侧身，后腿如同精密的液压杆般高高、稳稳地抬起，以一种近乎“金鸡独立”的优雅平衡姿态，将脚腕精准地搭在虬结凸起、布满青苔的树根上。身体微微前倾，调整好角度，一股清亮的尿液便带着蓄势待发的“滋滋”声，精准有力地滋射在树根与树干交接处那天然形成的、略微凹陷的“沟槽”里。淅淅沥沥的水声持续了几秒，深色的树皮瞬间被洇湿了一大片，空气中立刻弥漫开一股淡淡的、带着侵略性的骚味。尿毕，阿黄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象征性地用后爪在旁边的泥土上飞快地刨了几下，留下一道浅浅的爪痕，这才心满意足地抖了抖油亮的皮毛，昂起头颅，迈着得胜将军般的步伐，施施然离开了。

“看！阿黄又在给树浇水了！它可真是个好园丁！”顾峰指着阿黄的背影，没心没肺地哈哈笑起来。 “才不是浇水呢！”沈知微立刻反驳，她白皙的脸颊被夕阳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辉，清澈的眼眸亮得惊人，带着城市孩子特有的细致观察力，“它刚才抬腿了！姿势还那么标准！我在城里的小区外面，还有河边的步道上，经常看到好多狗狗都这样！对着树根、路灯杆子、墙角，甚至消防栓！”她的语气笃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由熟悉事物带来的亲切感，“那是在做标记！对吧，顾安？”她转头望向顾安，眼神里混杂着求证和一种“我终于懂了”的期待。

顾安看着沈知微眼中闪烁的求知火花，又扫过铁柱、顾峰和二丫那一张张困惑又写满好奇的小脸，再回想起前世那片被猫狗粪尿无情摧毁、最终沦为荒芜的草地乐园，一个更完善、更具“科学引导性”的方案瞬间在他脑中清晰成型。

“知微说得太对了！阿黄刚才就是在树上‘写留言’！”顾安的声音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他走到孩子们中间，指着那棵被阿黄“隆重发布”过的老樟树，“那不是简单的撒尿，那是狗狗在发它们专属的‘朋友圈’！”

“朋友圈？”孩子们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连正在挥汗如雨填土的顾大海和老李头也停下了动作，饶有兴致地抹了把汗，转头看向这群小年轻。

“对！朋友圈！”顾安用力点头，开始了他的科普小课堂，结合着观察与书本知识，“狗狗的尿啊，跟咱们人类排泄的可不一样，里面藏着它们自己的‘生物密码’，叫做信息素！就像……就像每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气味，狗狗的鼻子超级厉害，能闻出这些密码包含的信息！”

他蹲下身，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细长的小树枝，在松软的泥土上画了个歪歪扭扭但神似的狗头，又在狗头旁边画了个对话框，在里面点上几个抽象的小点和波浪线：“喏，这尿里的信息素，就像发帖的内容。它能告诉其他狗：这只狗是谁？（是强壮的公狗还是温柔的母狗？年轻气盛还是老成持重？身体棒不棒？）它现在心情咋样？（是自信爆棚还是有点怂？）甚至它今天中午吃的是肉骨头还是剩饭！别的狗狗只要凑过来，鼻子这么一闻——”顾安夸张地做了个嗅闻的动作，“就跟咱们打开手机刷朋友圈一样，啥信息都‘读’到了！”

“哇！真的假的？”孩子们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叹，铁柱更是用力吸了吸鼻子，仿佛想从空气中捕捉到那无形的“密码”。

“那它为啥非要抬腿啊？像阿黄刚才那样？”二丫学着阿黄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抬起一条腿，摇摇晃晃，差点摔倒，引得大家一阵善意的哄笑。

“关键就在这里！”顾安用树枝点了点地上画的“朋友圈”，眼神发亮，“抬腿，就是为了把这条‘朋友圈’发得更高、更显眼、更持久！你们想想，如果尿在地上，是不是很容易被咱们一脚踩没？被雨水一冲就散了？而且别的狗要‘阅读’，还得费劲地低头去闻，多不方便！”

他站起身，再次指向那棵饱经沧桑的老樟树：“但是，尿在树根上、树干上，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第一，高度优势！ 抬腿滋得高，气味分子更容易随风飘散，传播得更远！老远就能被其他狗鼻子捕捉到信号！第二，持久附着！ 树皮是粗糙的，有很多细小的缝隙和孔洞，就像一块天然的‘海绵公告板’，能牢牢吸住尿里的信息素，‘帖子’保存时间大大延长！第三，位置醒目！ 大树就像路边最显眼的广告牌，是狗狗散步路线上的必经‘驿站’，是天然的‘信息集散中心’！阿黄把‘留言’精准地留在最粗壮、最显眼的大树根上，就是在向所有路过的狗宣告：‘嘿！我！阿黄！刚刚巡视到此！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看看哥的留言牌！’”

他顿了顿，看到孩子们听得入神，又抛出一个更形象的比喻：“而且啊，狗狗们有个特别有意思的习惯，它们特别喜欢在别的狗‘留言’过的地方，再覆盖上自己的新‘留言’。你们仔细回想阿黄刚才，是不是先凑上去嗅闻了好久才尿的？它就是在‘阅读’前面都有哪些家伙来过！它尿在同一个地方，甚至故意滋得更高一点，就是在说：‘前面的留言都弱爆了！看我的！我才是最靓的仔！’ 这感觉，是不是就像……就像咱们在网上看帖子，非要在热门楼层下留言‘盖楼’，还要抢着当‘沙发’（第一个评论者）？”

这个“盖楼抢沙发”的类比戳中了孩子们理解的神经，瞬间引爆了更响亮的笑声。

“哈哈哈！原来阿黄是在抢沙发！” “怪不得它尿得那么使劲儿，生怕别人看不见！” “那……那我家小花（铁柱家那只温顺的小母狗）咋从来不抬腿呢？它都是蹲着的。”铁柱又提出了新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