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燕儿回宫(1/2)

密折抵京那日,正值京城“倒春寒”。

乾清宫的琉璃檐口还结着三寸冰凌,内侍捧折进来,一膝未稳,便先被皇帝攫了去。

折子极薄,却仿佛比当年八百里加急的战报更沉——

> “五台山大文殊寺后山,有女名‘燕’,

眉心一点朱砂,年约双十,

每于晨钟暮鼓间,临崖放纸鸢,

鸢上自书‘还’字。”

皇帝读到第三行,指下的御案已沁出一圈汗。

他想起七年前姑苏雪夜那柄无香的白梨,想起自己筑了高墙却仍旧关不住的耳鸣——

原来“燕”字并未在江湖上消散,它只是飞去了更高更冷的地方。

“备马。”

“万岁,春寒……”

“朕说备马!”

当日未正,三匹御苑良驹冲出正阳门,蹄铁踏碎冰渣,一路向北。

随行者仅两人:一等侍卫纳兰崇德,与司礼监秉笔太监王蛟。

旨意却已在路上飞驰——

> “五台山方圆五十里,凡僧俗道民,

敢惊扰燕姑娘者,斩。”

雪夜,五台山。

文殊寺后山崖,风把松枝刮得猎猎如旗。

小燕子——如今寺里人都唤她“带发修行的燕居士”——正蹲在崖边,把第三只纸鸢的尾巴系上一条旧宫绦。

那绦子原是当年紫薇替她缝的,绦色褪得发灰,却仍辨得出暗绣的“燕”字。

她呵了口白气,低头嘟囔:“再放三只,就凑满一百只,我就下山去找紫薇、找永琪、找……”

话音未落,山道忽起一阵急促銮铃。

松影里,数盏宫灯如流火,眨眼逼到崖畔。

她怔住,纸鸢被风一卷,“啪”地撞上石壁,骨骼寸断。

纳兰崇德第一个滚鞍下马,单膝触雪:“臣等奉旨,迎和硕公主回銮。”

“和硕”二字像一粒火炭,烫得她往后一缩。

她险些笑出声——原来自己竟还有封号。

可下一瞬,山风卷起她鬓边的碎发,露出眉心那粒朱砂。

灯光映着雪,雪映着那抹红,像七年前御花园里最早绽的一朵“悼烈”。

她忽然伸手,一把抓起断鸢,转身就往崖后跑。

“公主!”

“我不是!”

声音被风撕得七零八落。

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只知道再往前十丈,便是万丈空崖。

脚步却倏然顿住——

崖前雪雾里,不知何时立了一道玄色身影。

黑貂斗篷被风吹得鼓胀,像一面不肯倒的御旗。

那人没戴冠,鬓角比离京时多了霜,唇角因为急赶而裂出血丝。

他向她伸出手,掌心向上,指节间还留着当年握弓磨出的茧。

“燕儿,”皇帝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跟阿玛回家。”

雪粒子打在他睫毛上,化成水,像泪。

小燕子忽然想起七岁那年的冬天,她偷偷把雪球塞进他后领,他纵得她满御花园跑,最后却自己跌了一跤,先笑出声。

那一幕与眼前重叠,又被七年风霜撕得粉碎。

她攥紧断鸢,竹篾扎进掌心,血珠滚落,在雪上点开一朵小小的红梅。

“回家?”她抬眼,声音发颤,“皇上封了梨林,筑了高墙,写悼烈碑……那还是我的家吗?”

皇帝一震,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纳兰崇德与王蛟已率众远远跪成半圆,谁也不敢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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