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燕衿(1/2)

更鼓未绝,稻苑深处已亮一丸灯火。

小燕子赤足披衣,蹲在田埂上,用旧盔舀水灌那株“稻王”。

盔是十年前丹阳驿的战利品,边沿一道刀痕,像新月。水沿痕而下,恰滴在稻根,叮咚一声——她笑:“早安,老伙计。”

回寝殿,四个司帐宫女捧着朝服,却不敢近前。

今日是晋封后第一次进宫请安,礼部定的仪注是“固伦长公主朝见仪”,比亲王妃更重:

——须着九翟十二珠冠、绛罗翟衣、束革玉带,然后跪于坤宁宫外,候皇后传谕。

小燕子指尖拨了拨那顶金冠,叹气:“它十二颗珠子,比我十二岁杀的第一个人还重。”

她抬手,把冠推回锦盒,只取一根稻茎,三绕两绕,盘了个髻,尾端插一枚小小镰刀簪。

“就这样。”她吩咐,“余下的,带进宫当节礼。”

九安门开,她未乘銮,只骑那匹褪毛的老战马“雪点”。

马鬃里夹着稻壳,一步一响,像移动的小谷仓。

门前当值侍卫是新调来的,横戟喝道:“来者下马——”

话音未落,瞧清那枚悬在腰侧的金印,噗通跪了一片。

小燕子俯身,将一穗新稻塞进领头侍卫手里:“替我看门,也替我看稻。”

往里,御道铺金砖。

按制,公主应乘步辇,前导六人,后从八人;她却牵着马,鞋底沾泥,一步一个浅浅的湿印。

身后远远跟着礼部尚书,急得直搓手:“殿下,仪注——”

她回头,笑出一颗虎牙:“尚书脚疼?那便去甬道边上数砖,看哪块缺了角,回头我补。”

皇后已立在檐下,穿家常藕荷色便服,鬓边别一朵小梨花瓣。

她不言,只看那串泥脚印由远而近,眼底一寸寸软。

小燕子距阶十步停住,双手合十,高举过顶——

这是昔年在江南破庙,母女逃荒时互报平安的旧手势。

皇后喉头一动,几乎破声。

小燕子却俯身,双膝跪地,额头触那方新擦得锃亮的金砖,重重一叩。

“女儿燕衿,给皇额娘请安。”

声音不高,却像镰刀划开稻浪,沙沙地滚向四方。

皇后抬袖,宫人潮水般退下,连起居主官也被她一眼止在转角。

殿门阖上,只剩母女。

皇后两步并一步,蹲身捧住女儿的脸,指尖摸到薄茧,眼泪砸下去,冲开一道泥痕。

“傻孩子,怎么赤着脚?”

小燕子笑,从怀里掏出一只粗布小袋,解开——

里面是一把雪点马嚼剩的稻壳,还有一粒带血珠的米。

“脚在地上,心才在根上。——这粒米是今早稻王结的,我给额娘留的第一茬新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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