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山林绝境（2/2）

他猛地一拍身旁冰冷的岩壁，发出沉闷的响声：“粮尽援绝，我知道！寒风刺骨，我知道！弟兄们每一分苦楚，我关彝感同身受！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想立刻冲下去，饮吴狗的鲜血！但是，不行！”

他几乎是吼了出来，眼中布满血丝：“军令如山！没有白帝城头燃起的三股烽烟，没有锦衣卫李都督传来的特定讯号，没有确凿无疑的最佳战机出现之前——就是我关彝饿死在这里，你们所有人，全都变成这大山里的冻殍！也绝不准任何人踏出潜伏区一步！更不准有任何劫掠粮草的轻举妄动！那不仅是送死，更是背叛，是将大司马的战略和数万袍泽的安危置于险境！”

帐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帐外风雪的呜咽声。军官们被关彝话语中蕴含的沉重责任和冷酷决心彻底震慑住了。原先的委屈、焦躁，渐渐被一种更沉重的、近乎绝望的坚忍所取代。

关彝放缓了语气，但依旧斩钉截铁：“传我将令：各营，立即挑选经验最丰富的老兵、猎户，组成求生小队，扩大范围，仔细辨识一切可食之物——哪些草根毒性小，哪些树皮能磨粉，哪些虫蛹可果腹！狩猎小组，加倍小心，宁可不获，不可暴露！从即刻起，我关彝与最低等的士卒同锅而食，你们啃树皮，我绝不吃一粒粮！若找不到吃的，那就一起饿着！记住，我们是飞军！是大汉的脊梁！刃未出鞘，需耐得住寂寞！都给我咬牙挺住！谁若违令，动摇军心，无论官职高低，立斩不赦！”

最后四个字，如同冰锥，带着凛冽的杀气，彻底冻结了所有的侥幸心理。

那名校尉眼眶泛红，猛地抱拳，声音哽咽却异常坚定：“末将……遵命！将军放心！就算把这座山的草根啃光，我们也一定等到军令到来！无当飞军，没有孬种！”

“誓死服从将军将令！”

“跟吴狗耗到底！看谁先撑不住！”

军官们纷纷嘶哑着表态，眼神中重新燃起的是被残酷现实淬炼过的、更加可怕的意志。

关彝点了点头，挥挥手让他们尽快返回各自营地传达命令。帐内只剩下他和闷头不语的张遵。

张遵抬起头，眼睛通红，低声道：“彝兄，我不是怕……我是看着兄弟们……”

关彝走过去，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我懂，但越是绝境，越要相信大司马的布局。我们在这里多忍一刻，多挨一分冻，罗将军在白帝城的压力就轻一分，最终砍向陆抗的那一刀就会更狠一分！告诉弟兄们，活下去，挺过去！等到烽火燃起的那一天，我们要让东吴上下都知道，这是谁家天下！”

张遵重重点头，抹了把脸，眼中重新迸发出饿狼般的凶光。

命令如同冰冷的溪流，迅速渗入各处绝境中的营地。无当飞军的将士们沉默地执行着。他们在经验丰富者的带领下，以惊人的毅力在山林中搜寻着微薄的生机。

苦涩的蕨根被仔细清洗捶打，坚韧的树皮被耐心剥离熬煮，每一只偶然捕获的猎物都被视为上天的恩赐。没有抱怨，只有偶尔因极度饥饿而发出的肠胃蠕动声和压抑的咳嗽声。

每个人都在用尽最后的气力与自然和绝望抗争，将所有的痛苦转化为对山脚下敌人的刻骨仇恨，转化为对最终决战的无尽渴望。

山林依旧被风雪笼罩，五千把濒临极限的利刃，正在用意志对抗着生理的崩溃，默默等待着决定命运的出鞘时刻。他们的坚守，本身就是一场无声却无比惨烈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