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荆襄风起(1/2)
景耀十一年的秋日,成都的天空显得格外高远澄澈。
大司马府邸庭院中已是满树金黄,灿若云霞。
然而,端坐于大司马府书房内的诸葛瞻,却无暇欣赏这秋日胜景。他面前宽大的木案几上,一侧堆积着来自各郡县关于秋粮丰稥入库的捷报,墨迹间仿佛都带着新稻的清香。
而另一侧,那数封以火漆密封、标记着“锦衣卫密奏·荆州急”字样的帛书,却散发着无形的硝烟与铁锈气息,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的指尖在一幅摊开的巨幅荆州舆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襄阳与江陵之间那片水网密布、城池星罗棋布的区域。汉水与长江,如同两条纠缠的巨龙,在此处交汇、角力。他的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这绢帛地图,看到那千里之外,战云密布,舟师集结的紧张态势。
“山雨欲来风满楼……襄樊,江夏,这荆襄九郡的膏腴之地,终究是躲不过这一场决定国运的浩劫了。”他低沉的自语声在静谧的书房中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更多的却是洞悉局势的冷静。
侍立一旁的程虔,敏锐地察觉到主公心绪的凝重,他上前一步,将一份刚刚译出的、墨迹未干的最新密报轻轻放在案几最显眼的位置。“大司马,荆州局势,已非暗流涌动,而是如沸鼎扬汤,一触即发。根据李烨指挥使麾下冒死传回的消息,魏将羊祜,依旧坐镇襄阳大本营,稳如泰山。但其麾下已在沿线汇集了超过三百艘大小战舰,帆樯如林,旌旗蔽日,操练之声日夜不息,其规模远超日常巡防所需。粮草、军械正通过陆路、水路,源源不断向襄阳、樊城输送。”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沉肃:“反观东吴,情况更为躁进。大将军丁奉,已不顾年迈,亲临江陵前线坐镇。吴军各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夏口、巴丘、公安等沿江重镇集结。长江江面之上,双方的斥候快艇如游鱼般穿梭,交锋日益频繁,这半月来,已有不下五起小规模的弓弩对射甚至接舷跳帮战斗发生,互有伤亡。气氛之紧张,已非寻常边境摩擦可比。”
诸葛瞻缓缓展开那份密报,逐字逐句地仔细阅读。羊祜的稳健持重,深得军心民心,他在襄阳数年,兴修水利,屯田积谷,与民休息,此番一反常态地积极备军,绝非无的放矢,更像是一位耐心的猎手,终于等到了猎物露出破绽的时机。
而东吴的丁奉,老而弥辣,勇猛冠绝,素来以敢行险招、善打恶仗着称,孙皓派这位宿将前来,其以攻代守、妄图挽回颓势的意图已是昭然若揭。更不用说那远在洛阳的司马炎,在钟会、贾充、杜预等能臣干吏的辅佐下,正悄然整合着魏国内部的力量,其对荆州的野心,从未稍减。
“孙皓此子,暴虐无道,自毁长城。朝政混乱,军心离散,却还想凭借丁奉老将军的一腔血勇,行险一搏,妄图以兵锋挽回颓势,何其谬也!此非救国之策,实乃速亡之道。”诸葛瞻放下密报,语气中带着一丝对对手昏聩的嘲讽,也有一丝对丁奉这等名将可能被葬送的惋惜。“而羊祜,深通韬略,他等的,就是东吴这般不计后果的冒进。一旦吴军主力被丁奉带入不利之境,襄阳的虎狼之师,便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给予致命一击。”
李焕在一旁接口,提出了相对保守的策略:“大司马,依焕之见,魏吴相争,无论孰胜孰负,皆于我大汉有利。我方新得陇右不过两年,科举初行,新政待固,国力尚在恢复之中。或可坐观其变,待其两败俱伤,再谋后动,方为上策。”
诸葛瞻站起身,再次走到舆图前,他的身影在巨大的地图前显得挺拔而坚定。“文睿所言,坐观其变,确是稳妥之策。然则,荆州乃天下之腹,四战之地,更是关乎天下气运消长。我辈既立志兴复汉室,岂能长久偏安一隅,对此等决定天下格局的变局全然置身事外?”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巴东、白帝城的位置,“当初我们释放陆抗,提出以他交换荆州的提议,虽因孙皓阻挠未能成功,但无疑已在东吴君臣心中扎下了一根深刺,动摇了其对荆州统治的信心。如今,这根刺,或许到了该动一动,让其流血化脓的时候了……”
就在这时,书房门外传来侍卫清晰而沉稳的通报声:“车骑将军陆抗,求见大司马!”
“请!”诸葛瞻眼中精光一闪,似乎对陆抗的到来并不意外。
只见陆抗一身常服,却难掩其行伍多年的凛冽气质,他大步走入厅内,步伐沉稳有力。虽归顺蜀汉时日尚短,但他神情坦然,目光清澈,那属于顶尖统帅的沉稳气度,已逐渐与这蜀汉的权力中枢融为一体。
他拱手,向诸葛瞻深深一揖,声音洪亮而恳切:“大司马,荆州之急,烽火将燃,想必大司马已了然于胸。抗,不才,蒙大司马不弃,授以车骑高位,参赞军机,恩同再造。如今故国……如今东吴躁动,丁奉陈兵,正是国家用人之际。抗,愿请命前往巴东,助罗将军一臂之力,以报大司马知遇之恩,以效大汉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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