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刘禅驾崩(2/2)
刘禅静静地听着,浑浊的眼中,那释然与水光交织,最终化作两行清泪,从他深陷的眼角缓缓滑落,浸湿了斑白的鬓发。他长长地、深深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般吁出了一口气,那一直紧绷着的、干瘦的面容,竟奇异地松弛下来,浮现出一种近乎安详的神色。
“是啊……朕这一生……成事不足……庸碌守成……幸有思远你……横空出世……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他断断续续地感慨着,目光重新聚焦在诸葛瞻脸上,那目光中充满了最后的、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托付,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依赖,“这大汉……往后……这千斤重担……便靠你了,思远……莫要……负了朕……负了先帝……负了相父……还有……你自己……”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微弱,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火苗摇曳着,即将熄灭。那一直微微抬起、似乎还想再嘱咐什么的手,终于彻底失去了支撑,软软地垂落下来,搭在了锦被之上。
那双见证了蜀汉风云变幻、承平与动荡、屈辱与复兴的眼睛,缓缓地、彻底地闭合了。胸膛那微弱的起伏,也终于归于平静。
景耀皇帝刘禅,驾崩。享年六十四岁。他在位的最后十年,见证了一个国家从深渊边缘被拉回,并走向复兴的奇迹。
“陛下——!”诸葛瞻再也抑制不住,悲声呼唤,泪水如同决堤之水,汹涌而出。他俯下身,额头紧紧抵在冰冷的地面上,肩膀微微颤抖。这泪水,为这位复杂君主的逝去,为这十余年来的君臣相得与艰难岁月,也为那压在他肩上、愈发沉重的江山社稷。
殿外守候的太子刘璿与诸位皇子听到里面诸葛瞻那一声悲呼,心知不妙,慌忙推开殿门,涌入寝宫。当看到榻上已无生息、面容安详却再无活力的父皇时,巨大的悲痛瞬间击垮了他们。
“父皇!父皇啊!”太子刘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扑到榻前,紧紧抓住父亲那只尚有余温却已无力回应的手,将脸埋在被褥中,哭得浑身颤抖,如同一个骤然失去了所有庇护的孩童。他不仅是悲伤,更有对未来无边无际的恐惧。
北地王刘谌双目赤红,猛地以头抢地,发出“咚”的闷响,额头上立刻见了血痕,他悲声道:“父皇!您怎么就去了!儿臣……儿臣还有好多话未曾禀报啊!”他的哭声刚烈而痛楚,带着一股未能尽情施展抱负的愤懑。
安定王刘瑶、西河王刘瓒、新兴王刘恂、上党王刘璩等诸位王爷,亦是围在榻前,跪倒一片,捶胸顿足,号啕大哭。有的抱着刘禅的腿,有的抚摸着锦被,哭声震天,将这永安宫最后的宁静彻底撕碎。这一刻,无论他们平日心思如何,在生死面前,那血脉相连的悲痛是如此真实而剧烈。
诸葛瞻跪在一旁,看着这生死离别、皇室同悲的一幕,看着那位将整个国家、整个家族命运都托付给自己的皇帝走完最后一步,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有悲伤,有责任,有对过往的追忆,也有对未来的凝重。他不仅是臣子,是辅政,某种程度上,他也是这位皇帝最后岁月的塑造者和见证者。历史的车轮,在他这个异数的影响下,已然彻底偏离了原有的轨迹,而下一步将驶向何方,全系于他一身。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那位经验丰富的老宦官,强忍着悲痛,颤巍巍地上前,伸出颤抖的手指,在刘禅鼻下再次确认了片刻,最终,他转过身,面向众人,用带着哭腔却竭力保持清晰的声音,拖长了调子,宣告道:
“陛下……驾崩——!”
这一声,如同丧钟,正式敲响。
顷刻之间,悲声更加鼎沸。与此同时,皇宫各处,代表国丧的钟声被奋力撞响,沉重、悠长、悲凉的钟声,一波接着一波,穿透宫墙,传向整个成都城。
“铛——”
“铛——”
“铛——”
钟声所至,万物同悲。
皇宫之内,早已准备好的素白帷幔被迅速悬挂起来,所有的红色、金色装饰被覆盖或取下。无论是侍卫、宫女还是内侍,所有人都换上了早已备好的麻衣孝服,低头垂手,面色哀戚。满朝文武,闻听钟声,无论身在何处,皆匆匆换上丧服,第一时间赶赴宫门,黑压压地跪倒一片,哭声与钟声混杂在一起,直冲云霄。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成都的大街小巷。市井的喧嚣瞬间低落下去。茶楼酒肆停止了营业,勾栏瓦舍偃旗息鼓。许多百姓人家,忆及近十余年来,国家逐渐稳定,外患减轻,吏治澄清,生活虽仍清苦,却远比以往有了盼头,不由得感念君恩,纷纷找出白色的布条、麻片,悬挂在门前,或自发戴在臂上、头上。街头巷尾,随处可见面露悲容、低声议论、甚至默默垂泪的民众。整座成都城,仿佛在刹那间被浸染成了一片哀悼的白色海洋。
在布置起来的简易灵堂内,刘禅的灵位被恭敬地供奉起来。香烟缭绕,烛火摇曳。
以太子刘璿为首,诸位皇子身着斩衰孝服,重新跪倒在灵位之前。他们脸上的泪痕未干,眼睛红肿,但在巨大的悲痛之后,一种属于刘氏皇族、关乎存亡续绝的责任感,开始在某些人心中滋生、凝聚。
刘璿作为储君,未来的皇帝,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住身体的颤抖和喉头的哽咽,向着父皇的灵位重重叩首,声音虽然依旧带着哭腔,却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坚定:
“儿臣刘璿,在此对父皇在天之灵立誓!必谨遵父皇遗命,视大司马如肱骨,倚重大司马与诸位贤臣良将,克承大统,勤政爱民,绝不负父皇临终所托!必使我大汉江山,稳如泰山,复兴之势,沛然莫之能御!”
他的话音刚落,性格刚烈、素有大志的北地王刘谌便紧接着重重叩首,他的额头还带着方才磕破的血迹,声音嘶哑却铿锵有力,如同金铁交鸣:
“父皇!您安心去吧!儿臣刘谌,在此与诸位皇弟对天立誓!必同心同德,摒弃前嫌,竭尽全力辅佐太子兄长!内修德政,外御强敌,共赴时艰!凡有祸乱社稷者,虽亲必诛!凡有觊觎神器者,虽远必讨!我等刘氏子孙,必团结一心,誓要扫平奸逆,再造大汉盛世,光复旧都,以慰父皇及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他的誓言,带着一股决绝的血气,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位皇子。
安定王刘瑶、西河王刘瓒、新兴王刘恂、上党王刘璩等人,亦被这气氛所感,纷纷叩首,齐声应和,声音虽然混杂,却汇聚成一股前所未有的凝聚力:
“吾等立誓!同心协力,全力辅佐太子,再造大汉!如有异心,天人共殛!”
声浪在肃穆悲凉的灵堂中回荡,穿透缭绕的香烟,直上殿宇。这不仅仅是形式上的誓言,更是在国丧当头、强敌环伺的危局下,刘氏皇族一次难得的、发自内心的团结宣言。他们或许能力有高下,心思有深浅,但在此刻,他们都明白,家族的命运、帝国的存亡,已紧紧捆绑在一起。
诸葛瞻站在稍后一些的位置,听着皇子们的誓言,看着灵位上“大汉景耀皇帝”的字样,心中百感交集。先帝刘禅,或许并非雄主,甚至有过昏聩,但他最终的选择和毫无保留的托付,为这个政权留下了最宝贵、也是眼下最急需的遗产——内部的稳定与延续的希望。
国丧的钟声,依旧在成都上空回荡,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而灵前的誓言,则预示着在诸葛瞻的辅佐下,一个新旧交替、承载着复兴希望与未知挑战的新时代,已在这悲声与誓言中,悄然拉开了沉重而充满可能性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