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荆襄战局（2/2）

很快，关于晋军各路人马调动的详细军报陆续传来。敌方水军大张旗鼓西进；骑兵神秘消失在荆山方向；细作发现晋军密探在城中活动频繁；羊祜亲率主力已渡过河水，在江陵以北扎下连营。

面对这纷繁复杂的局面，诸将有的建议集中兵力，严防死守；有的主张主动出击，先破其一路。陆抗却微微摇头，冷静地分析道：

“羊祜用兵，向来谨慎，不求奇险，但求无懈可击。此番四路并进，看似汹汹，实则虚实难辨。”

他走到沙盘前，逐一破解：

“破其第一计：敌军水军，旌旗招展，唯恐我不知，此乃疑兵也。其意在于牵制我水军主力，使我不敢溯江支援夷陵，或顺流而下威胁其侧翼。我偏不中计！命水军都督，率主力水师移驻百里洲，凭险固守，严密监视，但不必主动迎击。另派快船斥候，沿江巡逻，防止其小股部队渗透即可。羊祜想让我将注意力放在江上，我则固守陆上根本。”

“破其第二计： 敌军骑兵，潜行匿踪，意图穿插至当阳，此乃奇兵，旨在扰我后方，乱我军心。然荆山至此，路途不近，补给困难。命夷陵守将步协，加强戒备，尤其注意北面山道，多设烽燧哨卡。同时，命驻守当阳的守军，率本部兵马，并不主动寻敌，而是依托城防与熟悉地形，清野固守，使彼骑兵无从劫掠，难以久持。彼孤军深入，若久无战果，其势自沮。”

“破其第三计： 策反内应，散布流言，此乃攻心之计。命江陵太守，加强城内巡防与户籍管理，严查可疑人等。对于旧吴官吏、豪强，一方面示以朝廷恩信，重申律法；另一方面，可故意泄露些许‘假消息’，引蛇出洞，将计就计，借敌之手，清除真正的不稳因素。民心之稳，在于吏治清明，仓廪充实，非区区流言可动。”

“破其第四计： 羊祜自率主力，筑营逼城，此乃正兵，亦是其根本所在。彼欲以静制动，待我露出破绽。我则……”陆抗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冷峻的笑意，“加固城防，深沟高垒，储备滚木礌石，备足火油箭矢。彼不来攻，我亦不出；彼若来攻，必使其碰得头破血流！ 同时，可派小股精锐，趁夜出城，袭扰其筑营工程，焚其辎重，使其不得安宁。他要耗，我便陪他耗！看是他远道而来的晋军粮草充足，还是我背靠巴蜀、坐拥江陵积储的汉军更能持久！”

陆抗的应对，可谓针锋相对，却又沉稳如山。他精准地判断出羊祜各路的真实意图，采取了最有效的防御策略：对疑兵不予理会，对奇兵严加防范，对攻心之计反制清理，对正面之敌则凭借坚城利防，以逸待劳。整个江陵地区的汉军，在陆抗的调度下，如同一个浑然一体、无懈可击的堡垒。

接下来的数日，荆州战场上演了一场无声的智谋较量。晋军水军在江上游弋，却见汉军水师稳守百里洲，无隙可乘；晋军的骑兵在当阳以北的山丘地带徘徊，却遭遇坚壁清野和严密监视，难有作为，反被设计小挫一阵，损失了些许人马；潜入江陵的晋军细作，刚有动作，便被早有准备的张悌擒获，反而借其口供清除了几个隐患；羊祜主力营寨前，汉军的小股夜袭虽未造成太大损失，却也让晋军士卒疲于应付，无法安心筑营。

首轮交锋，在看似平静的表象下，实则暗流汹涌。羊祜的诸般计策，竟被陆抗一一从容化解，未能取得实质性进展，双方互有小小的得失，但大局依旧维持着对峙的平衡。

襄阳军帐内，羊祜接到各方回报，非但没有恼怒，反而轻轻叹息，对左右道：“陆幼节审时度势，应对得当，防御滴水不漏，真乃名将之风。看来，欲速取江陵，难矣。”

而江陵城中的陆抗，在得知晋军各路人马均未得逞后，亦对幕僚言道：“羊叔子谋定后动，诸计并用，若非我深知其秉性与荆州地理，几为其所乘。此人用兵，堂堂正正而暗藏机锋，确是不可多得的对手。”

这两位当世顶尖的统帅，隔着烽火连天的战场，虽未谋面，却已通过这轮无声的弈棋，产生了某种超越阵营的、对于对方才华的认可与尊重。一种微妙的惺惺相惜之感，在这荆襄之地的初次交锋中，悄然滋生。然而，他们都清楚，这只是开始，更大的风暴，或许还在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