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长安易主(2/2)

希望,如同绝境中的野火,再次在他心中熊熊燃烧。他甚至自动忽略了那喊杀声中蕴含的无情杀伐之意,一厢情愿地将其解读为友军的信号。是了,定然是如此!霍弋需要他钟会的才能来稳定关中,需要他这支残军来增强实力!他钟士季,依旧是那个足以左右局势的关键人物!

“快!随本将军去西城!迎接霍弋将军大军入城!”钟会兴奋地大喊,甚至来不及披挂整齐,只带着数十名亲卫,便急匆匆赶往西城。

然而,当他登上残破的西城墙,看到的景象却让他如坠冰窟!

想象中的“里应外合”并未出现。汉军确实突破了晋军的包围圈,但他们并未与城头守军做任何交流,反而以战斗队形,如同狂暴的洪流,直接冲垮了西城门口那些懵懂不知所措的叛军,迅速控制了城门洞!

紧接着,大队汉军精锐蜂拥而入!他们进城后,毫不留情地对任何手持兵刃、试图抵抗或仅仅是因为惊慌而挡路的叛军展开了无情的清剿!刀光闪动,血花飞溅,汉军的旗帜在火把的映照下,如同死神的符咒,迅速向内城蔓延。

这根本不是来接应,这是……攻城!是趁虚而入的致命一击!

“霍弋!你安敢骗我!!!”钟会目眦欲裂,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怒吼,那声音中充满了被彻底背叛、被愚弄到极致的绝望和疯狂!他直到此刻才彻底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被霍弋玩弄于股掌之间!什么“一线生机”,什么“投名状”,全是假的!霍弋要的,从来就不是与他合作,而是借他之手消耗晋军,然后在他最虚弱、晋军也最疲惫的时刻,以最小的代价,摘走长安这颗最大的果实,顺便……报仇!

就在他怒吼之时,一队汉军锐卒已经发现了这群聚集在城头、衣着与普通士卒不同的人。为首一名汉军将领,正是右将军马恒!

“钟会逆贼!纳命来!”马恒早已等候多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根本不废话,挺枪便直取钟会!

钟会身边的亲卫拼死上前抵挡,但他们早已是强弩之末,如何挡得住养精蓄锐、报仇心切的马恒?不过几个照面,亲卫便被砍翻在地。钟会本人虽也习武,但在身心俱疲、心神激荡之下,更是毫无还手之力,被马恒轻易地一枪杆扫倒在地,随即被涌上来的汉军士兵死死按住,捆了个结结实实。

“押下去!严加看管!”马恒看着在地上挣扎嘶吼、状若疯魔的钟会,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

随着钟会被擒,城内残存的叛军更是土崩瓦解,或跪地投降,或四散奔逃。汉军迅速控制了长安各门和要害之处,将象征着大汉的旗帜,插上了长安城的最高点——未央宫前殿的废墟之上!

与此同时,晋军大营。

陈骞正在浅睡中,忽然被营外隐隐传来的骚动和越来越清晰的喊杀声惊醒。他心中一惊,披衣而起,厉声喝问:“外面何事喧哗?!”

一名亲兵连滚爬爬地冲入帐内,脸色煞白,气喘吁吁地禀报:“大都督!不……不好了!西面……西面霍弋的军队突然杀出,已经……已经冲破我军防线,杀入长安城了!”

“什么?!”陈骞如遭雷击,猛地站起身,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他一把推开亲兵,冲出大帐,望向长安方向。只见西城方向火光隐隐,杀声虽已渐息,但那面飘扬在夜色中的、刺眼的汉字大旗,却如同最恶毒的嘲讽,狠狠扎进了他的心里!

“霍弋!霍弋老匹夫!安敢如此欺我!!!”陈骞气得浑身发抖,一口逆血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他瞬间想明白了一切!什么助剿叛贼,什么为姜维报仇,全是借口!霍弋从一开始,目标就是长安!自己这两个月的血战,自己麾下数万将士的伤亡,全都为霍弋做了嫁衣!

“点兵!快给本督点兵!”陈骞嘶声怒吼,就要集合兵马,去与霍弋拼命。

就在这时,又一骑快马飞奔而至,马上骑士高声禀报:“大都督!霍弋已在长安城头,生擒了钟会!此刻汉军已完全控制了长安四门!”

完了!一切都完了!陈骞眼前一黑,知道自己慢了一步,长安,已然易主!

他强撑着几乎要崩溃的身体,在马隆的搀扶下,带着满腔的屈辱和怒火,来到长安东门下。抬头望去,城楼上火把通明,霍弋一身戎装,在马恒、赵柒等将领的簇拥下,正平静地俯瞰着他。

“霍弋!”陈骞用尽全身力气,指着城头厉声质问,“你背信弃义,偷袭长安,是何道理?!你忘了你我两国的停战协议了吗?!”

霍弋居高临下,声音清晰地传了下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陈都督何出此言?本将何曾背信?又何曾弃义?”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凛然”:“钟会此贼,害我大将军,乃我大汉死敌!本将早已言明,必手刃此獠,以报国仇!此前与都督约定,乃是给都督剿贼之机。然两月之期已过,都督未能克城擒贼,本将担心此獠走脱,按照约定前来擒他!如今,叛首钟会已然成擒,本将正是履行了对都督的承诺——助贵国剿灭了叛贼啊!何来背信弃义之说?”

这番话,将偷袭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将抢占说得如此理所应当,简直无耻之尤!陈骞听得气血翻涌,差点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他颤抖着手指着霍弋:“你……你强词夺理!钟会乃我大晋叛臣,长安乃我大晋疆土!如今叛贼已擒,请你立刻退出长安,将我大晋城池归还!”

霍弋闻言,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怜悯:“陈都督莫不是连日操劳,糊涂了?我军如今占据的,乃是叛贼钟会盘踞之长安,何时成了贵国的疆土?贵国未能自行剿灭叛军,致使贼酋窃据帝都良久,如今我军仗义出手,代为剿平,已是帮了贵国天大的忙。这平定叛乱之功,本将就不与都督争了,但这战利品……自古便是谁取得,归谁所有。如今长安已归我大汉王化,陈都督还是早日收拾兵马,返回洛阳向贵国陛下复命去吧。两国尚在休兵期间,本将……也不想与鸡你交战,伤了和气。”

“噗——!”

这番连消带打,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的话,终于彻底击垮了陈骞的心理防线。他只觉得胸口剧痛,喉头一甜,那口压抑了许久的鲜血再也忍不住,猛地喷了出来,眼前一黑,当场晕厥过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大都督!”一旁的马隆眼疾手快,一把扶住陈骞,看着城头那个身影,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怒火和仇恨。他知道,大势已去,此刻强行攻城,只会让己方遭受更惨重的损失。

他死死盯着霍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不大,却带着刻骨的寒意:“霍弋!今日之辱,我大晋……记下了!山水有相逢,他日必当厚报!”

说罢,他不再多言,命人抬起昏迷的陈骞,带着无尽的屈辱和愤懑,下令晋军拔营,缓缓向潼关方向退去。

长安城头,霍弋看着如同潮水般退去的晋军,脸上依旧平静。他转身,望向被押解过来的、面如死灰的钟会。

“钟士季,”霍弋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大将军的在天之灵,看着呢。”

钟会抬起头,看着霍弋,看着周围汉军将士那仇恨的目光,忽然发出一阵凄厉而绝望的狂笑,笑声在空旷的城头回荡,充满了无尽的讽刺与悲凉。

长安,这座历经沧桑的帝都,在经历了漫长的战火与背叛之后,终于在这一夜,更换了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