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武关惊变(2/2)

“将军……”王禀压低声音,“斥候回报,东南方向有大量鸟群惊飞,恐有大军活动。”

赵渊心中一紧:“哪来的大军?襄阳羊祜部被荆州牵制,洛阳方向我军有潼关阻挡……”

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脸色骤变:“难道是——从宛城方向来的援军?”

话音未落,关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骑斥候狂奔入关,滚鞍下马,声音凄厉:

“报——!东南方向,出现晋军骑兵!漫山遍野,不计其数!距关已不足二十里!”

关楼上所有人都僵住了。

二十里?骑兵全力奔驰,不用半个时辰!

赵渊冲到垛口边,极目远眺。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中,东南方的地平线上,烟尘冲天而起,如黄龙翻滚,迅速向武关扑来!

“敌袭——!全军戒备——!”赵渊的吼声撕破黄昏的宁静。

关内顿时大乱。刚刚卸甲的士兵慌忙披挂,伤兵挣扎着拿起武器,民夫惊慌失措地乱跑。赵渊连下数令,才勉强稳住阵脚。

然而太迟了。

当那支骑兵出现在视野中时,所有汉军将士都倒吸一口凉气。

清一色的黑甲,马匹高大雄健,骑士矫健如豹。最前方一面大旗,上书一个斗大的“文”字。旗下一将,身长八尺有余,面如淡金,目若朗星,手提一杆丈八长枪,坐下白马如龙。

“文”字旗……晋军之中,姓文的大将……

赵渊脑中闪过一个名字,浑身冰凉。

文鸯。

那个在淮南之战中,单骑冲阵,七进七出,杀得数万军胆寒的万人敌。那个绝世猛将,他不是应该在防备胡人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已经来不及细想了。

文鸯率骑兵毫不停顿,直扑武关!他们没有携带攻城器械,甚至没有减速的意图——竟是要直接冲关!

“放箭——!”赵渊嘶声下令。

稀稀落落的箭矢射向骑兵洪流,却如泥牛入海。晋军骑兵举起小圆盾,护住头脸,速度丝毫不减。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

文鸯一马当先,突然从旁摘下一物——竟是一副飞钩!他在疾驰中抡圆飞钩,呼呼生风,在头顶盘旋数圈后,猛然掷向关墙!

精钢打造的飞钩精准地钩住垛口!文鸯纵身一跃,竟弃马踏着绳索,如猿猴般向上攀爬!他身后的亲卫队纷纷效仿,数十条飞钩同时抛上关墙!

“拦住他们——!”赵渊拔剑冲向那段城墙。

但已经晚了。文鸯攀爬速度极快,几个起落便已登上垛口。两名汉军挺枪刺来,文鸯长枪一扫,两人便如断线风筝般飞下关墙!

“文鸯在此!降者不杀——!”

如雷般的吼声震撼全场。文鸯如虎入羊群,长枪翻飞,所过之处血肉横飞,竟无人能挡他一合!他身后的亲卫队也纷纷登城,瞬间在城墙上撕开一道缺口。

更多的晋军骑兵冲到关下,竟不下马,直接踩着同伴的肩膀、马背,如蚂蚁般向上攀爬!这些人显然都是精心挑选的死士,个个悍不畏死。

汉军本就疲惫不堪,伤亡惨重,骤然遭遇如此凶猛的突袭,顿时溃乱。赵渊连斩数名逃兵,仍不能止住颓势。

“将军!守不住了!撤吧!”副将浑身是血,拉着赵渊。

赵渊双目赤红,看向关内——晋军骑兵已从打开的城门涌入,四处冲杀。汉军兵败如山倒。

“撤……”这个字从牙缝里挤出,带着血的味道,“往蓝田方向撤!能走多少是多少!”

残存的汉军如决堤之水,涌出武关西门。文鸯也不追赶,只是命骑兵在后方驱赶射杀,如同猎人在追杀逃散的兽群。

赵渊在亲兵护卫下且战且退,身边人越来越少。副将为护他,被文鸯一箭射穿咽喉,坠马而亡。

夕阳完全沉入西山时,武关已彻底易手。关楼上的汉军旗帜被砍倒,晋军的“文”字大旗高高飘扬。

赵渊身边,只剩下三名亲兵。四人伏在一处山坳里,看着远处武关的火光,听着隐约传来的晋军欢呼。

一名亲兵低声啜泣。

赵渊没有哭。他脸上沾满血污,肩上的伤口又崩开了,鲜血顺着臂甲流淌。但他坐得笔直,从怀中掏出那本《孙子兵法》。

书页被血浸透,粘在一起。他小心地一页页翻开,借着月光,看到那句被自己反复圈点的话: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

他笑了,笑声嘶哑凄凉。

诡道?文鸯这哪是诡道?这是堂堂正正、摧枯拉朽!就是以绝对的实力、绝对的速度,在汉军最脆弱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自己读了一肚子兵书,勘察地形、设谋用计,苦战数日拿下武关……可在文鸯面前,这一切如同儿戏。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亲兵问。

赵渊收起兵书,望向西北方向——那是长安的方向。

“去长安,向霍将军请罪。”他站起身,伤口剧痛,却挺直了脊梁,“然后,等着。文鸯今日破关之辱,他日必以十倍报之。”

四人互相搀扶,消失在夜色中。

而武关关楼上,文鸯按剑而立,望着西北。他年约三旬,正是武将巅峰之时,面庞刚毅如刀削,眼中锋芒毕露。

副将前来汇报:“将军,此战歼敌约三千,俘虏八百。我军伤亡不足五百。武关粮草器械,尽入我手。”

文鸯点点头,没有说话。

“将军神威!一日破关,天下谁能匹敌!”副将由衷赞叹。

文鸯却摇头:“非我之能,乃汉军之疲。赵渊也算是良将,苦战取关,已是强弩之末。我不过是捡了个便宜。”

他顿了顿,又问:“潼关那边如何?”

“陈元守得严密,我军试探性进攻两次,皆被击退。”

“陈元……”文鸯念着这个名字,“听说也是蜀中那科举出身?蜀汉这些年轻将领,倒都有几分本事。”

他转身,望向长安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炽热:“传令全军,休整一夜。明日,兵发蓝田。”

“将军不等等陛下的指令?”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文鸯语气淡漠,“司马炎既然让我来破危局,便要信我。”

夜风吹动大旗,猎猎作响。

武关陷落的消息,如同一声惊雷,震动了整个关中战场。当夜,快马分别奔向长安、潼关、魏兴郡,以及更远的成都和合肥。

天下这盘棋,因为文鸯这颗棋子的悍然落下,骤然变得凶险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