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权谋深处(2/2)

文鸯南渡,确实打乱了他的计划。他本想慢慢架空文鸯,待和谈大局已定,再找个由头处理掉。可文鸯突然来这么一出,让他措手不及。

“孙秀。”他唤道。

“下官在。”

“派去洛阳的密使,有消息了吗?”

“按行程算,应该刚到洛阳不久。回来至少还需十日。”

十日……太长了。司马伦皱眉。他需要尽快与汉室搭上线,确定和谈的框架。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多。

“再派一队人,”他吩咐,“分批潜入洛阳。不要与密使接触,只做两件事:第一,打探文鸯在汉地的动向;第二,散播消息——就说文鸯是因不满本王主和,愤而出走。”

孙秀眼睛一亮:“相国妙计!如此一来,文鸯若在汉地有所动作,便可说成是他个人行为,与朝廷无关。若他死了……也可说是汉军忌惮他的主战立场。”

“去吧,做得干净些。”

孙秀领命而去。

书房重归寂静。司马伦走到窗边,望着院中已经开始落叶的梧桐。秋风萧瑟,寒意渐浓。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在洛阳,他的父亲司马懿也是这样站在窗前,谋划着曹魏的天下。那时他还年轻,不懂父亲为何要那么谨慎,那么隐忍。

现在他懂了。

权力之路如履薄冰,一步踏错,满盘皆输。贾南风败在太张狂,而他要做的,是表面宽仁,内里铁腕;表面安抚,内里算计。

文鸯……可惜了。

若此人能识时务,乖乖交出兵权,做个富家翁,他未必不能容他。可偏偏,文鸯选择了最难走的一条路。

那就怪不得他了。

接下来的几天,邺城表面上平静了许多。

司马伦的政令一道接一道:减免赋税、平反冤狱、开仓赈济、招募流民修葺城墙……每一条都针对贾南风时期的弊政,每一条都直指民心。很快,街头巷尾开始流传“赵王仁德”“晋室有救”的说法。

那些在战乱中失去家园的百姓,领到了赈济粮;那些被贾南风迫害的官员家属,得到了抚恤;甚至一些参与清君侧的地方豪强,也被授予官职,纳入新朝体系。

司马伦还亲自巡视了邺城外的灾民营。他穿着朴素的常服,与灾民交谈,询问疾苦,当场解决了几桩积压的冤案。当一位老妇跪地哭诉儿子被贾南风的爪牙无故杀害时,司马伦亲手扶起她,承诺严惩凶手,并赐予钱财安葬。

这一幕被随行官员记录下来,很快传遍全城。

“相国仁厚啊!”

“比那个毒妇强多了!”

“晋室有希望了!”

类似的赞誉不绝于耳。司马伦在民间的威望,以惊人的速度攀升。

但在这片“仁政”的表象下,暗流仍在涌动。

司马伦在相国府密会了几个关键人物:新任的禁军统领司马冏、掌握财政的大司农王戎、以及刚从并州赶来的胡渊。

“胡将军,”司马伦开门见山,“并州能出多少兵?”

胡渊——胡奋之子,面容粗犷,眼中透着野性。他拱手道:“禀相国,并州有精骑八千,步卒两万。若紧急征召,可再凑三万。但……”他顿了顿,“粮草不足,马匹瘦弱,需朝廷支援。”

“粮草本王给,马匹本王调。”司马伦点头,“但你的人,要能打仗。”

“相国放心!”胡渊眼中闪过凶光,“并州儿郎,个个能骑善射。只要粮饷充足,必为相国效死!”

“好。”司马伦满意地笑了,“你回去后,立刻整军,屯驻壶关。记住,是防备汉军,不是主动挑衅。”

“末将明白!”

接着,司马伦又与司马冏、王戎商议了禁军整训、财政调度等事宜。直到深夜,密会才结束。

送走众人后,司马伦独自坐在书房,看着烛火出神。

孙秀悄声进来:“相国,刚收到消息——文鸯在白马与诸葛瞻见了一面,谈了两个时辰。之后,文鸯留在白马,未去洛阳。”

“谈了什么?”司马伦问。

“探子无法接近,不知详情。但据外围观察,文鸯离开时神色平静,未有被囚禁或胁迫的迹象。”

司马伦眉头微皱。

这比他预想的更糟。若文鸯被囚,或被杀,都好处理。可这种“平静留下”,反而最棘手——说明诸葛瞻用了某种手段,稳住了文鸯。

“还有,”孙秀补充,“汉军加强了黄河各渡口的巡查,我们的密使……可能被发现了。”

“无妨。”司马伦摆手,“发现就发现。诸葛瞻若真有意和谈,不会为难密使。若他拒绝……那我们也算探明了汉室的态度。”

他顿了顿,忽然问:“孙秀,你说文鸯现在……在想什么?”

孙秀一愣,小心翼翼道:“下官不敢妄测。但以文鸯的性格,应该不会轻易背晋。或许……他真的只是去养伤?”

“养伤?”司马伦冷笑,“去敌国养伤?你信吗?”

孙秀不敢接话。

“罢了,”司马伦起身,“文鸯的事,暂时放一放。当务之急是稳住河北,尽快与汉室搭上线。至于文鸯……”他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他最好死在汉地。若不死……本王也有办法让他‘死’。”

窗外,秋风呼啸,卷起漫天落叶。

邺城的灯火在夜色中明明灭灭,仿佛这座千年古都最后的呼吸。

而司马伦站在权力的巅峰,俯视着这片土地,心中盘算的,已不是如何抵抗汉军,而是——如何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巨变中,为司马氏,也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文鸯的南渡,不过是个插曲。

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