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厉兵秣马(2/2)
诸葛瞻猛地回身,手臂如枪般指向北方阴平方向,“便是虎视眈眈的敌寇!他们若来,必从此险路而出,欲毁我家园,亡我国家!”
“飞军之名,威震天下!昔日随先丞相北伐中原,随王平将军镇守汉中,立下赫赫功勋!今日,重振旗鼓,利刃新磨!守卫国门之重任,就在尔等肩头!告诉我,尔等手中利刃,腰间强弓,可愿为护佑身后家园而战?可敢让一切来犯之敌,埋骨于此?!”
“愿!愿!愿!”
“战!战!战!”
数千人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轰然炸响,震得脚下土地似乎都在颤抖。那些南中勇士眼中最后一丝游离不定彻底消失,被灼热的战意所取代,异口同声的呐喊冲破云霄,惊起远处林间飞鸟一片。
检阅完毕,中军大帐内,气氛却瞬间从激昂转为沉凝。 诸葛瞻屏退闲杂人等,只留关彝、张遵二将。
脸上的赞许之色已然褪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凝重。 “二位将军。”他走到巨大的山川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阴平的位置,“飞军成军不易,北调意义非凡。你二人可知,我将你们置于涪城,真正的用意?”
关彝凝视地图,沉声道:“将军是欲以我飞军所长,克山地之险,专司应对阴平方向可能突入之敌?”
“正是!”诸葛瞻的手指从阴平滑向江油,最后死死钉在涪城,“邓艾,世之良将,用兵最喜行险。若其真敢效仿当年韩信暗度陈仓之故智,舍大道而攀天险,阴平便是他唯一的选择!其军若侥幸出得深山,首当其冲便是江油关。
李烨驻守那里,他是第一道防线,是敲响警钟的梆子!” 他的手指猛地敲在涪城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而你们,是第二道,更是最后一道,也是最坚硬的屏障!涪城若在,则成都无恙,我军主力便有回旋余地。涪城若失…”
诸葛瞻的声音骤然冰冷,“则成都平原门户洞开,无险可守!敌军铁蹄可肆意践踏我等誓死守护的一切!届时,纵有百万大军,亦回天乏术!”
张遵闻言,瞳孔微缩,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斩钉截铁道:“末将明白!飞军必如磐石,誓与涪城共存亡!”
“不止要守!”诸葛瞻目光锐利如刀,逼视着二人,“更要主动出击,将威胁扼杀于萌芽!我已严令李烨,不惜一切代价,向阴平道内纵深侦察。一旦发现魏军确切动向,哪怕只是小股部队试探,你二人需立即研判形势!或派遣最精锐的小队,前出接应、袭扰、迟滞敌军;或依据涪城险要,布下天罗地网,待其疲惫不堪、突出险地之时,予以迎头痛击!飞军,不应只是一面盾牌,更要是一柄藏在暗处的匕首,不出则已,出必见血,直插敌寇咽喉!”
“末将等领命!必不负将军重托!”二人单膝跪地,抱拳领命,声音因激动与沉重而微微发颤,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亦被赋予了极大的信任和自主之权。
返回的官道上,华丽的马车却仿佛载着千钧重负。 诸葛瞻靠坐在车厢内,闭目不语。车窗外的夏日美景,他无心欣赏。
董厥与樊建坐在对面,亦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忧虑。
时间已进入六月。 诸葛瞻猛地睁开眼,眸中尽是化不开的阴霾。历史上的那个时刻,正像悬在头顶的铡刀,那落下的绳索正在一丝一毫地收紧。
“董辅国,樊令君,”诸葛瞻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急促,“飞军虽已就位,然我心悸动,愈发不安。传我令:自即日起,所有边境关隘、哨所、烽燧,侦察预警频次再加一倍!斥候放出百里之外,尤其是阴平、武都方向,便是山崩了一角,林鸟惊飞一片,也必须即刻快马飞报!不得有误!”
“另,”他看向樊建,“让李焕以尚书台最紧急的文书形制,再次行文催促汉中,除严密监视钟会主力动向外,务必再次提醒其注意阴平侧翼之异常!请他…务必重视,必要时,哪怕抽调偏师,亦需策应阴平!”
诸葛瞻沉吟片刻,又对亲卫道:“取纸笔来。” 就在微微颠簸的车厢内,诸葛瞻就着矮几,飞快地写就一封短笺,字迹略显潦草,却力透纸背,封好后递给亲卫:“以最快速度,送往江油关,亲交牙门将李烨。告诉他,最后的时刻…或许转眼即至。让他…万事谨慎,但更要万分果决!无论发生何事,必须…必须坚持到援军到来!”
董厥与樊建看着诸葛瞻这一连串近乎条件反射般的紧急部署,看着他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深刻忧虑,虽仍无法完全理解他为何对那看似天堑的阴平小道笃定至此,却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场他反复提及的“滔天巨祸”,恐怕真的已迫在眉睫。两人不敢怠慢,立刻肃然应命。
马车辘辘,驶向暮色中巍峨的成都城。夕阳的余晖将城墙染上一片瑰丽的金红色,这座千年古城依旧繁华喧嚣,炊烟袅袅,市声阵阵,丝毫不知一场决定国运的灭顶之灾,已在北方那重叠的、云雾缭绕的险峻山峦之后,悄然张开了它的獠牙。
诸葛瞻靠在车厢壁上,再次闭上双眼,指尖一片冰凉。 六月了。 那本应象征着生机与繁盛的夏季,在他感知里,却只剩下来自历史深处的、冰冷刺骨的倒计时。 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