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以命抵过赴牢狱（1/2）

作者默云溪

警察局的讯问室里，灯光惨白刺眼，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与纸张的油墨味，冰冷的气息像初冬的寒风，无孔不入地钻进骨髓。杨子辰坐在硬邦邦的塑料椅子上，双手平放在桌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抬起头，眼神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我要坦白，八年前苏晴的车祸，是我造成的。”

对面的两位警察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位年长的警察按下录音笔开关，笔尖在笔录本上停顿片刻，沉声道：“请你详细说说事情的经过，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杨子辰的目光飘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思绪仿佛被拉回了八年前那个燥热的夏日午后。“那年我二十四岁，刚接手父亲公司的部分业务，和苏晴交往了两年，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她是杜宏远叔叔的养女，温柔善良，性格坚韧，是我当时认定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我们已经选好了订婚日期，甚至连婚房都布置好了，可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他的声音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积压多年的苦涩。“有一天下午，苏晴突然约我在市中心的咖啡馆见面，她脸色很严肃，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见面后，她把文件袋扔在我面前，说她在我父亲的书房里整理东西时，无意中发现了这些。我打开一看，里面是当年我父亲抢夺杜宏远叔叔公司核心股份的合同复印件、非法转账记录，还有一些和其他公司私下交易的黑料。”

“苏晴是杜叔叔一手带大的，对他感情极深，得知真相后又气又急。”杨子辰的眼神里泛起一丝痛楚，“她告诉我，杜叔叔当年破产跳楼，根本不是因为经营不善，而是我父亲用卑劣的手段掏空了公司，逼得他走投无路。她还说，这些证据她已经复印了一份，要么让我父亲主动去自首，要么她就把证据交给警方和媒体，让杨家为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我当时彻底慌了神。”杨子辰的双手微微颤抖，指尖的凉意顺着血管蔓延至全身，“我从小就崇拜父亲，他在我心里是无所不能的英雄，是杨家的顶梁柱。我不能失去父亲，更不能让杨家百年基业毁在我的手里。我苦苦哀求苏晴，让她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劝劝父亲，我们可以私下补偿杜家的后人，可她态度坚决，说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亲情不能成为包庇罪行的借口。”

“我们在咖啡馆门口吵了起来，吵得很凶。”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路过的行人都在看我们，我觉得很没面子，又急又怒。苏晴见我不肯松口，转身就走，说要去警局报案。我当时脑子一热，完全失去了理智，只想拦住她。我快步跑到停车场，开车追了上去，在她即将穿过马路的时候，我踩下了油门，想要逼她停下来。”

“可我没想到，她会突然回头看我。”杨子辰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砸在冰冷的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的眼神里满是震惊和不解，还有一丝失望。我当时慌了神，想要踩刹车，可已经来不及了。车子径直撞了上去，苏晴像一片落叶一样倒在血泊中，她身上穿的白色连衣裙瞬间被染红，刺眼得让我不敢直视。”

“我吓得魂飞魄散，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恐惧。”他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了当时的惨状，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我甚至不敢下车去看她的情况，只是下意识地踩下油门，疯了一样逃离了现场。我沿着环城路开了整整两个小时，直到车子快没油了才停下来。路边的草丛里，我蹲在地上呕吐，胃里翻江倒海，心里充满了悔恨和恐惧。”

“当天晚上，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我父亲。”杨子辰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深深的愧疚，“他听完后，脸色铁青，沉默了很久。我以为他会打我、骂我，可他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儿子，别怕，爸帮你扛着’。接下来的几天，他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和资源，处理了肇事车辆，买通了当时的目击者，伪造了我不在场的证据，还伪造了他因为商业仇怨谋杀苏晴的假象。”

“一周后，我父亲主动去警察局自首，承认是他策划了这场‘谋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自嘲，“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杨明远心狠手辣，为了利益不惜痛下杀手，可谁也不知道，真正的凶手是我这个躲在父亲羽翼下的懦夫。这些年来，我活在无尽的愧疚和恐惧中，每天都被噩梦惊醒，梦见苏晴倒在血泊中问我为什么，梦见警察上门逮捕我，梦见孟云知道真相后失望的眼神。”

“我尝试过用工作麻痹自己，每天加班到深夜，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公司事务中，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画面就会像潮水一样涌上来，让我无法呼吸。”杨子辰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我也尝试过开始新的感情，遇到孟云的时候，我以为她能带我走出阴影。她善良、阳光，像一束光照进了我黑暗的生活。我真心爱过她，想要和她好好过日子，可我不敢告诉她真相，只能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这个秘密，每天都在谎言中度过。”

“父亲中风后，我看着他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无法说话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的泪水再次滑落，“这些年，他为了保护我，承受了太多的压力，背负了太多的骂名，头发都熬白了。我不能再让他这个样子还要面临牢狱之灾，更不能再继续逃避自己的罪行。我欠苏晴一条命，欠她家人一个交代，欠孟云一个真相，欠我父亲一个安宁，也欠自己一个解脱。”

两位警察认真地记录着，时不时提出一些细节上的问题，杨子辰都一一如实回答，没有丝毫隐瞒。从他和苏晴的交往过程，到发现证据后的争吵，再到车祸发生后的逃离和父亲的包庇，每一个细节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讯问持续了整整四个小时，当警察让他在笔录本上签字按手印时，杨子辰的手没有丝毫犹豫。按下手印的那一刻，他看着红色的指印印在白色的纸上，心中反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静，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谢谢你的配合，接下来你需要暂时留在看守所，等待进一步的调查和起诉。”年长的警察收起笔录本，语气缓和了一些，“我们会通知你的家人和律师。”

杨子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两名警察起身，带着他走出讯问室，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向看守所的方向。走廊里的灯光忽明忽暗，映着他落寞的身影，曾经意气风发的商界精英，此刻穿着一身便服，却显得格外狼狈。

与此同时，杨子辰自首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金市的大街小巷。各大新闻媒体争相报道，网络上议论纷纷，#杨子辰自首# #苏晴车祸真相# 等话题很快冲上了热搜榜。

孟云是在整理苏晴旧物时看到新闻推送的。她坐在地板上，身边散落着苏晴当年的书籍、信件和照片，手机屏幕上的新闻标题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扎进她的心脏。她颤抖着点开新闻，看着里面详细的报道，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虽然早有预感，可当真相以这样的方式曝光时，她还是难以抑制心中的悲痛和复杂。她想起了苏晴，那个总是笑着叫她“云云”的女孩，那个在她遇到困难时会第一时间伸出援手的朋友，本该拥有美好的人生，却因为一场冲动的车祸香消玉殒；她想起了杨子辰，那个曾经对她温柔体贴、许下无数承诺的男人，那个在她生病时彻夜守候、在她被误解时坚定站在她身边的人，却隐藏着如此深的秘密，欺骗了她这么久。

“为什么……”孟云喃喃自语，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苏晴的照片上，“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要欺骗我……”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孟云擦干眼泪，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孟菲和向阳。她们的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显然也是看到了新闻。

“姐，你还好吗？”孟菲一把抱住她，声音哽咽，“我们看到新闻了，担心你一个人受不了。”

孟云靠在孟菲怀里，积攒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泪水无声地滑落。“我没事，就是觉得太可惜了，苏晴那么好的人，还有杨子辰，他明明可以选择另一种方式，却偏偏走上了这条路。”

向阳递给她一张纸巾，轻声安慰道：“姐，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苏晴的错，错的是杨子辰当年的冲动和杨明远的包庇。现在真相大白了，苏晴在天有灵，也该安息了。”

孟云点了点头，接过纸巾擦干眼泪。她知道，向阳说得对，可心里的伤痛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平复的。她和杨子辰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曾经让她无比珍视的回忆，如今都变成了锋利的碎片，反复切割着她的心脏。

医院的vip病房里，杨明远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护工拿着手机，小心翼翼地念着杨子辰自首的新闻，话音刚落，杨明远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含糊声响，浑浊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他挣扎着想要抬起手，却只能徒劳地晃动着，右侧偏瘫的肢体完全不听使唤。

“老爷，您别激动，小心身体。”护工连忙安抚道，“杨先生也是为了您好，他不想让您再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