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腊尽春回，阖家守岁（1/2）

作者默云溪

腊月廿九的风，还带着几分凛冽的寒意，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似的，却吹不散孟家老宅里日渐浓稠的年味儿。

孟父一早便带着阿凡，把老宅的门窗擦拭得锃亮，雕花窗棂的缝隙里，都用细毛刷蘸着清水清理得干干净净，连门楣上经年累月积下的灰尘，都扫得一干二净。堂屋的横梁上，挂起了两串红彤彤的大红灯笼，灯笼上印着烫金的“福”字，下方垂着金黄的流苏，风一吹，流苏晃悠悠地荡着，光影在青砖地上摇曳，添了几分说不出的喜庆。廊檐下，孟母早几日就腌好的腊肉、腊肠、腊鱼，被一串串整齐地挂在竹竿上，油光发亮的肉皮泛着琥珀色的光，油脂顺着肉皮往下滴，落在下面的瓷盘里，积起一层亮晶晶的油花，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醇厚的咸香。

向阳和孟云带着揽月、星河，还有刚会摇摇晃晃走路的川川、城城，围在八仙桌旁剪窗花。大红的宣纸在孟云手里翻折、裁剪，剪刀上下翻飞，咔嚓咔嚓的声响清脆利落，不过片刻，一只栩栩如生的喜鹊登梅就落在了桌上，喜鹊的羽毛层次分明，梅枝的纹路清晰可见，看得两个孩子眼睛发亮。向阳的手也巧，剪出来的年年有余，鱼尾巴翘得老高，鳞片细密整齐，鱼嘴里还叼着一串铜钱，寓意着招财进宝。

揽月学着孟母的样子，拿着一把小巧的儿童剪刀，小心翼翼地剪着一张红纸，小眉头皱得紧紧的，鼻尖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可剪出来的小兔子歪歪扭扭，耳朵一只长一只短，眼睛还剪得一大一小，却被孟母宝贝似的接过来，用浆糊小心翼翼地贴在了窗棂最显眼的位置，惹得小家伙踮着脚尖看了半天，嘴角翘得老高，还拉着星河的手炫耀：“哥哥你看，奶奶把我的小兔子贴在最中间啦！”

星河手里也拿着一张剪了一半的窗花，是他琢磨了半天才画出的苹果树模样，闻言抬头看了看窗棂上的兔子，认真地点点头：“真好看，比娘剪的还可爱。等开春我们的苹果树长大了，我就剪一棵苹果树贴上去。”

宝妹和小灰灰也跟着凑趣，宝妹脖子上系着孟母新做的红绸带，像一团移动的粉雪球，时不时蹭到桌角，叼起掉落的红纸碎，甩着毛茸茸的尾巴跑到院子里，把红纸碎小心翼翼地放在桂花树下，像是在藏什么宝贝。小灰灰戴着绒线小帽子，蹲在门槛边，看着院里晾晒的腊肉腊肠，鼻子一抽一抽的，喉咙里发出软乎乎的呜咽声，爪子还时不时扒拉一下门槛，眼巴巴地望着那些油光发亮的肉，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声软糯的“汪汪”声，孟母笑着起身：“准是钱多多和毛球球来了！”

话音刚落，两道小小的身影就窜了进来。钱多多是隔壁张婶家的小比熊，浑身雪白，像一团蓬松的；毛球球是村西头李奶奶家的泰迪，毛色棕红，卷卷的毛发像烫过似的。两个小家伙一进门，就摇着尾巴跑到八仙桌旁，围着揽月和星河的脚边打转，时不时用脑袋蹭蹭他们的裤腿，讨要吃食。

“多多，球球，你们来啦！”揽月眼睛一亮，放下手里的剪刀，蹲下身去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星河也跟着蹲下来，从兜里掏出之前孟母给的米花糖，掰成小块喂给它们。钱多多和毛球球吃得香甜，小尾巴摇得更欢了，宝妹和小灰灰见状，也凑了过来，四个小家伙挤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地分享着米花糖，场面格外温馨。

川川和城城坐在婴儿车里，手里攥着拨浪鼓，咿咿呀呀地摇着，清脆的声响混着剪刀划过红纸的沙沙声、小狗的呜咽声，格外热闹。囡囡被孟云抱在怀里，小丫头穿着粉色的连体衣，虎头帽的绒边蹭着她的小脸蛋，她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桌上翻飞的红纸，又看看脚边打闹的小狗，时不时伸出小手，想要去抓那红彤彤的纸片，惹得众人一阵轻笑。

进了腊月三十，孟家老宅就更热闹了。天刚蒙蒙亮，东边的天际才泛起一抹鱼肚白，孟父就带着阿凡去镇上的集市置办年货。两人骑着一辆二八自行车，阿凡坐在后座，车把上挂着一个大竹筐，一路说说笑笑地往镇上赶。集市上人头攒动，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卖春联的、卖糖果的、卖烟花爆竹的，摊位一个挨着一个，琳琅满目。孟父精挑细选，买了红彤彤的春联、烫金的门神、各色的糖果点心，还有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用红绳拴着尾巴，寓意“年年有余”。阿凡则买了几挂鞭炮和几盒烟花，都是孩子们喜欢的款式，两人满载而归，回到老宅时，竹筐已经塞得满满当当。

孟凌和林薇也赶来了，两人一进门就挽起袖子忙活。林薇帮着向阳和孟云在厨房准备年夜饭，孟凌则跟着阿凡贴春联。大红的春联纸是阿凡特意去镇上买的上好朱砂红纸，找村里的老秀才写的，墨汁淋漓，笔力遒劲，上联是“天增岁月人增寿”，下联是“春满乾坤福满门”，横批是“阖家欢乐”。孟凌踩着凳子，把春联对齐门框，阿凡站在下面指挥：“往左一点，再往左，对，就是这个位置！”贴好春联，又在门框两边贴上烫金的门神，秦琼和尉迟恭威风凛凛，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瞬间让老宅有了年的模样。

厨房的烟火气最是浓郁，剁肉馅的“笃笃”声、揉面的“沙沙”声混在一起，灶台上的大铁锅烧得旺旺的，锅里炖着的土鸡蘑菇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鸡块炖得酥烂，蘑菇吸饱了肉汤，香气弥漫了整个老宅。案板上摆着切好的韭菜、鸡蛋、白菜、猪肉，林薇正麻利地调着饺子馅，往里面加了香油、生抽、蚝油，顺着一个方向搅拌，馅料很快就变得黏稠鲜香。向阳则揪着面团，搓成长条，切成一个个小剂子，用擀面杖擀成圆圆的饺子皮，孟云则抱着囡囡，时不时伸手帮着捏几个饺子，三个女人一边忙活，一边聊着家常，林薇说起村里的新鲜事，向阳说起川川、城城、囡囡的小调皮，时不时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灶台上的蒸笼冒着白汽，里面是刚包好的饺子，韭菜鸡蛋馅的透着翠绿，白菜猪肉馅的泛着油光，一个个圆润饱满，像鼓鼓的小元宝。揽月和星河踮着脚尖，扒着灶台边看，小鼻子一抽一抽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孟母端着一盘刚炸好的花生米走过来，笑着捏了块炸得金黄的春卷塞进他们嘴里，烫得两个孩子直哈气，却舍不得吐出来，笑得眉眼弯弯，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好吃……太好吃了……”

临近晌午，孟母又开始炸丸子、做酥肉。大铁锅里的菜籽油烧得滋滋响，青烟袅袅升起，孟母把拌好的萝卜肉馅挤成圆滚滚的丸子，一个个丢进油锅里，白色的丸子下锅，瞬间就鼓起了肚子，变成了金黄酥脆的模样，捞出来沥干油，咬一口外酥里嫩，香得人直跺脚。揽月和星河守在灶台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油锅，生怕错过什么，孟母刚捞起一盘子，兄妹俩就各捏了一个，烫得直换手，却舍不得放下。

“慢点吃，没人跟你们抢。”孟母笑着拍了拍揽月的后脑勺，又往她兜里塞了两个，“留着下午当零嘴，别吃太多，免得晚上年夜饭吃不下。”

揽月和星河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丸子揣进兜里，跑到院子里，钱多多和毛球球立刻跟了上来，宝妹和小灰灰也凑了过来。四个小家伙蹲在桂花树下，揽月掰了半个丸子喂给宝妹，星河则把自己的丸子分了一半给小灰灰，钱多多和毛球球眼巴巴地望着，揽月又从兜里掏出剩下的丸子，分成四份，一人一份，看着小狗们吃得香甜，两个孩子笑得眉眼弯弯。

下午的时候，村里的孩子们都聚到了孟家老宅的院子里。大家手里拿着鞭炮、烟花、小灯笼，叽叽喳喳地闹着，像一群快乐的小麻雀。揽月和星河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星河胆子大，拿着一根香，小心翼翼地去点小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炸开，纸屑纷飞，惹得孩子们一阵欢呼。揽月则喜欢玩那种会喷火花的小烟花，点着后，金色的火花喷出来，像小星星一样闪烁，她举着烟花，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裙摆飞扬，像个小仙子。钱多多和毛球球吓得躲到了桂花树后面，探出小脑袋偷偷张望，宝妹和小灰灰则胆子大些，跟在孩子们身后，时不时追着飘落的纸屑跑。

川川和城城坐在婴儿车里，看着院子里热闹的景象，也兴奋地拍着小手，咿咿呀呀地叫着，小短腿还时不时蹬着婴儿车的扶手。囡囡则被孟云抱在怀里，好奇地看着那些闪烁的火花，小嘴巴张成了一个圆圆的“o”形，眼睛里满是好奇。

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孟家老宅的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年夜饭终于要摆上桌了。八仙桌上铺着红绸桌布，中间摆着一大盘红烧鱼，鱼身完整，色泽红亮，鱼嘴里还叼着一朵香菜花，寓意“年年有余”。旁边是热气腾腾的铜火锅，汤底是用骨头熬了一夜的浓汤，翻滚着，涮着鲜嫩的羊肉卷、翠绿的青菜、滑嫩的豆腐，咕嘟咕嘟的声响，听着就让人心里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