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粥未尽，暗流生（1/2）

营地分粥的场面，比预想中更加有序。

岳擎带着两名值守弟子站在队伍两侧，没有佩剑，手按在腰间制式长棍上，目光平稳地扫视人群。不需要呼喝，那份经历过血战沉淀下来的肃杀气质，自然让队伍保持着良好秩序。

排在最前面的是老人和孩子。一个头发花白、拄着木杖的老妪颤巍巍递出豁口的陶碗，掌勺的汉子舀起满满一勺浓稠的米粥，小心倒入。滚烫的粥在碗中微微晃动，米粒饱满晶莹。老妪双手捧住，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低声念叨着：“好粥……好粮……”

孩子们得到的分量稍少，但碗里都特意多放了些熬得软烂的米油。他们迫不及待地蹲到一旁，用小木勺或直接凑到碗边，呼呼吹着气，小口小口地啜饮。烫得直吐舌头，却舍不得停下，脸上是全然的满足。

轮到青玄宗弟子和主要管事时，他们也规规矩矩排队，没有半分特殊。秦穆接过自己的那份——和所有人一样，标准的一勺——走到旁边，与李承运、周若雪站在一起。

“米不错。”李承运喝了一口，咂咂嘴，“比宗门灵田产的口感糙些，但香气足，地气厚。”

“生长周期短，又是新垦地，能这样已是极好。”周若雪用勺子慢慢搅动粥碗，目光却落在排队的人群脸上，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首次共食，效果显着。你看那边，昨日为贡献点争执过的那两人，现在正凑在一起说话。”

秦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两个之前因清理废墟分配区域有过口角的汉子，此刻端着粥碗，站在一处，边喝边指指点点，似乎在讨论什么，神情已无芥蒂。

“食物最能安抚人心，也最能凝聚人心。”秦穆低声道，喝了一口粥。温热的粥滑入胃中，带来扎实的暖意，连带着连日紧绷的神经都舒缓了些许，“但仅靠一次共食还不够。周师妹，贡献点细则的修订，需加快。”

“已草拟出初版。”周若雪点头，“增加了技术贡献、管理贡献的评定标准，引入了‘基础保障点数’概念，确保无劳动能力者也能换取最基本生存物资。下午可召集各棚代表商议。”

李承运几口喝完粥，抹了把嘴：“防御工事那边，今日就能把东侧缺口彻底堵上，阵法节点也埋好了三个。岳师弟提过，想组建一支常备巡逻队，不只巡营地，也要往外探出五里，设立暗哨。我觉得可行。”

“同意。”秦穆毫不犹豫，“人员从护卫队中选拔，贡献点倾斜。这事你和岳师弟定。”

他们低声交谈着营地事务，而另一边，清霖真人已从静室返回。她脸色略显苍白，方才引导吴老四意识回归、逼出秽气消耗颇大，但眼神清明。

“如何？”秦穆问。

“咒印未消，但神智已清。”清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也有一丝宽慰，“方才呕出不少污秽之物，内含的邪力正在消散。他……哭了许久，说了些胡话，但能认出人，也知道自己之前干了什么。”她顿了顿，“他求见厉师弟。”

秦穆眉头微蹙：“地底情况？”

清霖摇头：“异物反扑凶猛，厉师弟方才意念传讯只道‘已击退，需稳固’，便再无余力多言。此刻不宜打扰。吴老四那边，我暂且安抚，告诉他厉师弟已知晓，让他先养神。”

正说着，石铁端着一碗粥大步走过来，将碗递给清霖：“真人，您的粥。一直温在灶边。”

清霖接过，道了声谢。石铁没有立刻离开，搓了搓粗大的手掌，压低声音：“真人，秦师兄，老吴那边……真稳住了？”

“暂时。”清霖道，“但心防初破，最是脆弱。需有人看顾，也要防着其他变故。”

石铁脸色一肃：“我明白。我已经排了两个靠得住的兄弟，轮流在静室外守着，也跟棚里的人都打过招呼，不许去吵，也不许乱传话。”他犹豫一下，“就是……刚才分粥时，我瞅见有好几个人，脸色也不大对劲，眼神飘忽，像是没睡好。问他们，只说做了噩梦。”

秦穆、清霖、周若雪三人目光瞬间交汇。

“不止一个？”秦穆沉声问。

“起码四五个。”石铁点头，“都是之前咒印比较重，或者家里……没了人的。”

清霖放下粥碗：“带我去看看。”

---

营地西北角，一个相对僻静的窝棚里。

陈阿婆独自坐在铺着干草的简易床铺上，手里捧着的粥碗已经凉了，她却一口没动。她呆呆地望着棚外一角天空，嘴唇无声地嚅动着，干瘦的手指紧紧攥着碗沿。

清霖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石铁跟在后面，低声道：“阿婆的儿子、儿媳，都没能逃出来。就剩她和一个七岁的小孙女，小姑娘今天去领粥，活泼些。”

清霖示意石铁留在外面，自己缓步走近，在陈阿婆面前蹲下，柔声道：“阿婆，粥要凉了。”

陈阿婆缓缓转动眼珠，看向清霖，眼神空洞：“真人……我昨晚……又看见我儿了。”

“梦里？”

“不是梦……真真的。”陈阿婆声音沙哑，带着颤，“他就站在棚子口，浑身是血，喊冷，喊饿，说下面黑，说娘你怎么不来看我……我想过去，可动不了……然后他就变成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朝我扑过来……”她浑身发起抖来，粥碗差点脱手。

清霖接过粥碗放在一旁，握住陈阿婆枯瘦冰凉的手，月华之力温和注入。老人身体一颤，眼神稍微聚焦了些。

“阿婆，那是噩梦。”清霖声音平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您儿子若在天有灵，定不愿见您如此伤神。您还有小孙女要照顾，得保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