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万里长城真自坏4(1/2)

文华殿内远远透过来阳光似有些晃动,光影在崇祯帝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他捏着捐饷清单的手指早已泛白,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纸面,连掌心沁出的薄汗都未曾察觉——方才温体仁奏报的字句仍在耳畔轰鸣,“白银二百万两”“粮食十万石”“已抵天津卫”,每一个字都像滚烫的暖流,咯血发闷的胸腔也舒畅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从即位这些年里,从“流寇初起”到“边关告急”,从“漕运中断”到“府库空虚”,他听多了空头承诺,见多了纸上空谈,连梦里都在抓那些看得见却摸不着的粮饷,如今真真切切捧着这份清单,倒生出几分怕醒的恍惚。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指腹触到的皮肤凉得像殿角的铜鹤,眼底的红血丝却在烛火下愈发扎眼。昨夜在军机处谈话到四更,今早朝会又遇清流的逼宫,此刻目光落在“魏国公徐允祯”“忻城伯赵之龙”的名字上,指尖竟不自觉地轻轻摩挲,像是要确认这纸面上的墨迹不是幻觉。

“功臣之后……”他低低地念出声,声音轻得被烛火的噼啪声盖过。这些南京勋贵,他不是没听过非议——去年御史弹劾徐允祯兼并江南良田千亩,今年春又有奏疏说赵之龙克扣漕工俸禄,他曾在文华殿与内阁议事时叹过“勋贵忘本”,可眼下呢?李自成的义军已到西安,清军的游骑还在大凌河畔劫掠,正是大明生死存亡的时刻,这些被他暗自诟病的人,竟真的掏出了家底。

二百万两白银,够宣府守军三个月的军饷,够河南灾区十万百姓吃半个月;十万石粮食,能让漕运沿线的驿站重新运转,能让那些快饿死的流民不至于再提着锄头去投义军。

他越想,鼻尖就越酸,连忙垂眼盯着清单,怕那点湿意被人看见——他是天子,天子不能有眼泪,连红眼眶都不行。

尤其是赵之龙与刘孔昭兄弟,竟亲自押粮走漕运。崇祯帝闭上眼,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漕运的地图:从南京到天津卫,要过淮河的险滩,那里去年刚翻了三艘粮船;要穿山东的运河段,上个月还有流寇劫了苏州府的贡品。

赵之龙是忻城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勋贵,刘孔昭兄弟是诚意伯之子,年纪轻轻本该在南京享清福,却偏要把脑袋别在腰上押粮——他们图什么?图爵位?徐允祯已是魏国公,赵之龙的爵位也到了头;图钱财?他们捐出去的,比朝廷赏的多十倍。想来想去,只能是“忠”字。这个他以为早已在朝堂上绝迹的字,竟藏在这些被非议的勋贵心里。

“难得,难得啊……”他又念了一遍,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

上月大同告急的场景突然撞进脑子里:兵部尚书张凤翼跪在文华殿的青砖上,额头磕得渗血,喊着“再无军饷,大同必溃”;他当时盯着案头的内帑账本,上面“仅余三千两”的字迹像刀子,割得他喉咙发紧。最后还是皇后周氏偷偷把自己的凤钗、玉佩当了三万两,连夜让太监送去大同,才勉强稳住军心。

那时他坐在龙椅上,看着殿外飘落的雪花,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天子,连护着子民都这么难。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捏着清单的手慢慢松开,指节的青白渐渐褪去,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不是狂喜,是那种久旱逢甘霖的踏实。他猛地直起身,龙椅上的鎏金龙纹在烛火下亮得晃眼,往日里锁着眉头的褶皱竟舒展开些,连声音都比平日洪亮:“传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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