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万里长城真自坏（2/2）

文华殿内，烛火通明，殿中铺着的猩红地毯上落了些许灰尘，显然是仓促之间未曾来得及清扫。御座空着，旁边的鎏金熏炉里燃着安神的檀香，却丝毫无法驱散殿内的凝重。温体仁三人走到殿中，按照官阶高低站定，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与不安。

“诸位大人，可知今日景阳钟为何而鸣？”率先开口的是次辅薛国观，他捋了捋山羊胡，声音低沉，“昨夜我值守内阁，并未接到任何急报，辽东那边也只是三日前传来一封奏疏，说祖大寿将军正率军固守宁远，并无大碍。”

周延儒闻言，眉头皱得更紧：“莫非是宫中之事？昨日听闻懿安皇后偶感风寒，难道是病情加重了？”

温体仁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御座上，沉声道：“若只是后妃抱恙，断不会敲响景阳钟。这钟声一响，必是关乎国本的大事。我倒担心，是南京那边有了动静——前几日有密报传来，说凤阳总督朱大典麾下有士兵哗变，虽已镇压，却怕还有余波。”

他话音刚落，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捧着一份明黄卷轴，快步走了进来。三人见状，立刻躬身行礼：“臣等参见公公。”

王承恩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将卷轴递到周延儒手中，沉声道：“陛下口谕，福王与张献忠勾结意欲谋反，陛下命内阁即刻商议对策。

王承恩的声音像一块冰，砸在文华殿的青砖地上，瞬间让殿内的暖意消散得无影无踪。周延儒双手捧着明黄卷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锦缎卷轴上绣着的龙纹仿佛活了过来，在烛火下扭曲成狰狞的模样。他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公公，您……您再说一遍？福王？勾结张献忠？”

温体仁站在一旁，脸色比宣纸还要白，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撞到了身后的鎏金熏炉，香炉里的檀香灰簌簌落在地毯上，留下一道黑色的痕迹。“这不可能！”他声音发颤，却又带着几分强撑的镇定，“福王乃神宗皇帝之子，久居洛阳，向来谨守本分，怎会与反贼勾结？定是哪里弄错了！”

薛国观则紧紧盯着王承恩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试图从他眼中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可王承恩只是垂着眼，声音依旧冰冷：“各位大人，咱家只是奉旨传旨，至于真假，陛下自有圣断。陛下还说，若内阁有疑虑，可即刻查看随旨附上的密报，那上面有福王与张献忠往来的书信抄件，还有锦衣卫暗中查探到的行踪记录。另外陕西来的八百里加急已经由张凤翼面呈了陛下。”

周延儒连忙展开卷轴，果然在圣旨下方附着一叠薄薄的纸笺。他飞快地浏览着，越看心越沉，书信里的字迹虽刻意模仿，但那熟悉的用词习惯，分明与福王平日写给朝廷的奏疏如出一辙；而锦衣卫的记录更是详细，从福王派亲信深夜出城，到与张献忠的部下在洛阳城郊的破庙里密会，时间、地点、人物，一应俱全，甚至连密会时两人的对话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啪”的一声，温体仁一把夺过密报，手指在纸笺上划过，声音里带着哭腔：“这……这若是真的，我大明宗室出了如此叛逆，岂不是要动摇国本？”

王承恩此刻终于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沉声道：“陛下早已料到此事，已命兵部即刻调兵，由太子太傅秦良玉率军驰援洛阳。陛下还说，若内阁无法在一个时辰内拿出具体的应对之策，便要亲自驾临文华殿，与诸位大人共议国事。”

三人闻言，不敢再有丝毫耽搁，温体仁立刻走到殿中，拿起纸笔，声音急促：“薛大人，你立刻拟写调兵文书，命山东、河南的地方军队火速向洛阳靠拢，截断福王与张献忠的联系；周大人，你负责起草安抚宗室的谕旨，稳定其他藩王的情绪，防止有人趁机作乱；我亲自写信给秦太傅，让他务必加快行军速度，争取在张献忠抵达洛阳前，解洛阳之围！”

立刻应下，快步走到桌前，拿起笔，蘸上墨，开始奋笔疾书。文华殿内，烛火摇曳，纸张翻动的声音、笔尖划过纸笺的声音，与殿外隐约传来的风声交织在一起，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