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离京暗流(2/2)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那妇人,语气里带着几分恳切,又有几分不容置喙:“若你真心为夫鸣冤,便收起丧服,待我疏通漕运,将赈灾粮送到灾民手中后,持状纸去都察院击鼓。届时,刘某亲自为你作证,若王怀安当真有冤,我必请陛下还他清白;若他确是贪赃枉法,你也休要再受他人挑唆,耽误赈灾大事。”

这番话堵得那妇人哑口无言,哭声渐渐低了下去,最后竟说不出一个字来。刘孔昭不再看她,勒转马头,扬鞭喝道:“继续前进!”

队伍再次动了起来,马蹄声渐渐远去。远处茶寮的竹帘被人悄悄掀开,张谦看着队伍离去的方向,脸色阴沉,却也只能悄然转身,消失在晨雾中——拦路的计策,终究是失败了。

队伍行至卢沟桥时,天已大亮。桥面上的石狮子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威严,桥下的永定河水泛着粼粼波光。就在队伍正要过桥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几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公子哥儿拦在了桥头,个个衣着华丽,腰间佩着宝刀,一看便是勋贵子弟。

为首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面如冠玉,手里摇着一把描金折扇,正是定国公徐允祯的幼子徐文彦。他见刘孔昭过来,折扇一收,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刘大人好威风啊!三千京营骑兵随行,这阵仗,怕是比亲王爷出巡还要气派。家父听闻大人今日启程赈灾,特意在桥边的酒楼备了薄酒,为大人践行,还请大人赏脸。”

刘孔昭目光扫过徐文彦身后的几人,只见他们腰间的佩刀虽未出鞘,却都按在刀柄上,眼神里藏着几分不善——哪里是践行,分明是冲着他手中的兵权来的。定国公一向与周延儒交好,想来是怕他顺利抵达江南,断了周延儒的财路,才让儿子来拦路拖延。

刘孔昭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寒意:“多谢定国公美意,只是刘某不敢领。河南数十万灾民,此刻正饿着肚子等粮,多耽误一刻,就可能多一条人命——这酒,刘某喝不起,也不敢喝。”

他目光落在徐文彦手中的折扇上,语气陡然转厉:“若定国公真有诚意,不如将备酒的银钱、买这折扇的银子,都捐去赈灾。刘某替河南那些快要饿死的百姓,多谢定国公的大恩大德。”

话落,不等徐文彦反应,刘孔昭猛地挥鞭,马鞭“啪”地一声抽在马臀上:“驾!”

战马吃痛,长嘶一声,前蹄扬起,猛地冲过人群。身后的三千骑兵紧随其后,马蹄踏过桥面,卷起漫天尘土,将徐文彦一行人远远甩在后面。徐文彦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伸手就要去拔腰间的佩刀,却被身旁的幕僚死死拉住。

“公子,不可!”幕僚压低声音,指了指远处的官道,“您看那边——”

徐文彦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官道上,一队身着黑色锦袍、腰佩绣春刀的骑士正策马赶来,腰间的令牌上,“北镇抚司”四个大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那是锦衣卫的人,而且是直接隶属于皇帝的北镇抚司,显然是崇祯暗中派来护送刘孔昭的暗桩。

徐文彦攥紧了拳头,终究是不敢再动。尘土渐渐散去,只留下他站在桥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队伍行出十余里外,已离京城渐远。刘孔昭勒住马缰,驻足回望。晨雾早已散尽,远处的京城宫阙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文华殿的飞檐、紫禁城的角楼,都清晰可见。他仿佛能看到崇祯此刻正站在文华殿的窗前,眉头紧锁,望着江南的方向,眼神里满是焦灼;也能想见定国公府、周延儒府上,那些勋贵官僚正围坐在一起,密谋着如何阻挠赈灾,如何夺走他手中的兵权。

掌心的虎符依旧冰凉,腰间的天子剑也透着寒意,心口的玉佩却暖得发烫。这冷暖交织的触感,像极了此刻的大明——一边是君王的信任、老臣的托付,一边是勋贵的贪婪、官僚的算计,而他,正站在这风雨飘摇的当口,要去撑起一条通往江南的生路。

刘孔昭深吸一口气,将目光从京城方向收回,望向通往江南的官道。前路漫漫,尘土飞扬,虽不知等待他的是扬州的关卡,还是江南的暗流,但他的眼神却愈发坚定。

“加速前进!”

他再次扬鞭,马鞭划破长空,发出清脆的声响。战马长嘶,三千骑兵紧随其后,马蹄声震得地面微微颤抖,在通往江南的官道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朝着那风雨飘摇的前路,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