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添萧索风声起,紫禁夜月照孤宸(1/2)
夜色已浸透紫禁城的飞檐斗拱,云层被晚风悄悄吹散,一轮朗月从天际缓缓升起,清辉如练,静静洒在太和殿的鎏金宝顶、乾清宫的雕花窗棂上,连墙角的汉白玉栏杆都裹了层柔和的银霜。宫道上的宫灯早已点亮,昏黄的光晕在青砖上晕开,偶有巡夜侍卫的靴声轻响,又很快被殿宇深处的寂静吞没,只余下檐角铜铃在风里偶尔发出细碎的叮当声。
崇祯立在御书房的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的缠枝纹。月光落在他肩头,将玄色龙袍上的十二章纹映得愈发清晰,也映出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沉郁。方才批阅完松锦急报,又翻看了袁崇焕案的卷宗,案上那本《崇祯三年岁入核算》仍摊开着,“八十七万两”的数字像根细刺,扎在他心头。耳边似乎还响着户部尚书奏报时的颤音,边关将士的嗷嗷待哺、魏党余孽的暗流涌动、东奴铁骑的步步紧逼……桩桩件件,都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皇帝也非为所欲为啊。”他低声自语,目光望向远处坤宁宫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已渐次熄灭,只余下正殿一盏长明灯亮着。恍惚间,他想起万历朝的旧事——那位创下三十余年不上朝纪录的先祖,何尝不是被内阁的“廷议”、言官的“死谏”绊住了手脚?君臣斗气,搁置朝政,最终让本就积弱的大明又添了几分疮痍。如今自己虽有心革除弊政,却也得步步为营,毕竟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急不得,也乱不得。
正思忖间,殿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是敬事房的总管太监。那太监捧着一个錾花银盘,躬身走进殿内,将银盘轻轻放在案边,声音恭谨得近乎谦卑:“陛下,夜已深,该请旨翻牌子了。”
崇祯转过头,目光落在银盘里那三块绿头牌上。牌子打磨得光滑温润,上面分别刻着“周皇后”“田贵妃”“袁贵妃”的字样,字迹规整,鎏金的边缘在烛火下泛着微光。他看着这三块牌子,忽然生出几分无奈——偌大后宫,拢共就一后二妃,却还要走这般繁琐的流程,倒显得有些形式大于意义了。
他拿起一块绿头牌,指尖在“周皇后”三个字上轻轻划过,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明清两朝侍寝的规矩来。这规矩细致到近乎严苛,全由敬事房太监一手操办:每到晚膳过后,敬事房的执役宦官便会托着这般银盘进呈,盘中绿头牌上的名字,便是当夜可供挑选的嫔妃。皇帝若选中哪位,需将牌子翻转,而后太监要将名单呈给皇后审阅,必得皇后加盖印玺,那嫔妃才能奉旨侍寝;若是皇后坚决不允,纵是皇帝选中,也断无宠幸之理。
待旨意定下,被翻牌的嫔妃便要即刻沐浴、梳妆,而后由太监用锦缎蒙住双眼,赤身裸体躺在殿内铺开的红毯上。再由两名小太监上前,用一床宽大的素色大氅将嫔妃裹紧,像抬着一件贵重的器物般,平稳地抬到皇帝寝宫,轻轻放在御榻前。待太监尽数退出,那嫔妃才能从大氅中起身,从皇帝脚底的被角处徐徐钻入,完成侍寝之仪。
更细致的是,侍寝过后,嫔妃不可在皇帝寝宫过夜,需由太监再次用大氅裹起,送回自己的宫苑。唯有皇后与皇贵妃能例外——她们既有专属的寝宫,也可在皇帝殿中留宿,不必受这般“来去匆匆”的约束。
崇祯曾在典籍中见过这般规矩的由来,据说与嘉靖皇帝有关。那位沉迷修道的先祖,当年险些被几名宫女用麻绳勒死,虽侥幸脱险,却也留下了深重的阴影。自那以后,后宫便定下了这般“赤身侍寝”的规矩:嫔妃赤身而来,无任何藏匿凶器的可能,既能防止刺杀,也能让太监全程监视,确保皇帝安全。再者,嫔妃初次侍寝前必沐浴净身,洗去铅华,擦干身子后便由太监直接送赴寝宫,也算是“洁净承宠”的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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