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延安鏖兵(2/2)
车营的两侧,是孙传庭从延绥镇调来的两千名边军骑兵。这些骑兵都是常年在长城沿线与蒙古人作战的老兵,骑术精湛,战马高大,马身上披着薄甲,甲片上刻着简单的云纹。每个骑兵手里的马刀,都是用西域精铁打造的,刀身薄而锋利,能一刀劈开大顺军的粗麻布甲。骑兵统领是延绥游击将军高杰,他跟李自成打过一次仗,去年在韩城,靠着骑兵突袭,赢了一场小胜。此刻他勒着马,手指在马刀的刀柄上反复摩挲,刀柄缠着防滑的麻绳。他时不时低头检查马刀的绑绳,目光死死盯着大顺军的游骑营,嘴里低声对身边的亲兵说:“等会儿冲的时候,别跟他们缠斗,先把对方的旗手砍了——孙大人说了,乱其指挥,就能乱其阵脚。记住,咱们的目标是游骑营的左翼,那里是他们的薄弱点!”亲兵用力点头,手按在刀柄上,眼神里满是凝重。
“传令神机营,先打三轮齐射!”孙传庭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虽为文官,却深谙军事,知道必须先挫大顺军的锐气,才能稳住阵脚。身旁的亲兵立刻举起令旗,在空中划了一个圈——这是齐射的信号。远处的神机营士兵看到令旗,立刻端起火铳,将枪口对准了大顺军的死士营。第一排火铳手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指节发白,他们深吸一口气,将寒风吸进肺里,等待着命令。
“放!”
随着一声令下,第一排火铳手同时扣动扳机。“砰——砰——砰!”枪声在寒风中炸开,像惊雷滚过黄土塬。铅弹带着刺耳的呼啸,像冰雹一样飞向大顺军的盾阵。只听“铛铛铛”的脆响,铅弹打在柳木盾上,有的被弹飞,落在泥浆里,溅起细小的水花;有的则嵌进了木盾里,溅起细碎的木屑,暗红色的木屑混着泥浆,落在士兵的脚边。死士营的士兵们死死咬着牙,把盾压得更低,肩膀抵着盾面,承受着铅弹的冲击。虽然有十几个人被铅弹击穿盾牌,倒在泥泞里,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下的黄土,热气从伤口里冒出来,很快就被寒风冻住,但整个盾阵却纹丝不动——没人后退,后退就是死,前进还有一线生机。刘芳亮站在盾阵后面,手里挥舞着鬼头刀,嘶吼道:“都给老子顶住!孙传庭就这点本事!撑过去,咱们就能进城吃馒头!就能活下去!”嘶吼声混着枪声,在战场上回荡。
三轮齐射过后,孙传庭眯起眼睛,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雪水,目光落在大顺军的盾阵上。他看到盾阵虽然有伤亡,却依旧稳固,像一堵不可逾越的墙,不禁皱了皱眉。他知道大顺军士兵多是饥民出身,为了活命不惜拼命,单靠火铳根本打不垮他们。于是他再次下令:“车营推进,神机营跟在车后,延绥骑兵两翼包抄!”
令旗再次挥动,明军的车营开始缓缓向前移动。偏厢车的轮子在泥泞里留下深深的辙印,辙印里很快就积满了雪水,像是一道道细小的河流。车轮碾压过枯草和碎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在艰难地啃咬着这片贫瘠的黄土。车上的佛郎机炮时不时发出一声轰鸣,炮弹落在大顺军的阵中,炸开一团团泥浆,黑色的泥浆溅起三尺高,有的士兵躲闪不及,被泥浆溅了满脸,却依旧举着盾牌,没有后退一步——他们知道,后退就是饿死,前进还有机会抢到粮食,还有机会活下去。神机营的火铳手跟在车后,一边走一边射击,铅弹不断落在死士营的盾阵上,伤亡的士兵越来越多,有的盾阵已经出现了小小的缺口,露出后面士兵黝黑的肩膀和紧咬的牙关,牙齿上沾着血丝——他们太饿了,连牙龈都在出血。
而延绥边军的骑兵,则像两道黑色的洪流,从左右两翼绕了过去,马蹄踏在泥泞里,溅起的泥浆像雨点一样落在地上。他们的目标直指大顺军的游骑营,马刀在雪光下泛着冷光,骑兵们的嘶吼声混着马蹄声,像一阵狂风,朝着游骑营扑来。高杰一马当先,马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嘶吼道:“兄弟们,杀了李自成,孙大人赏银五十两!拿他的人头来见我,赏银二百两!杀啊!”骑兵们跟着嘶吼起来,声音震得空气都在颤抖,马蹄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冲到游骑营的面前。
李自成站在卧虎坡上,看着明军的阵型变化,脸上没有丝毫慌乱。他早就通过侦哨摸清了孙传庭的部署,知道对方会用两翼包抄的战术。于是他对着身旁的李过喊道:“传令游骑营,后撤三十步,用牛角弓射马腿!孙传庭的骑兵是边军,马比人金贵,射倒马,他们就没辙了!”
李过立刻举起令旗,在空中连挥三下——这是后撤射马的信号。游骑营的士兵看到令旗,立刻拨转马头,向后退去。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像是早就演练过无数次。就在延绥骑兵快要追上的时候,游骑营的士兵突然转过身,从背上取下牛角弓,搭箭拉弦——弓弦被拉得笔直,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像是蜜蜂振翅。这些弓箭虽简陋,却是士兵们的命根子,他们每个人都能百步穿杨,这是在陕北的大山里,靠打猎练出来的本事。
“放!”
随着一声令下,数百支箭矢像飞蝗一样射出,箭头带着风声,精准地命中了骑兵的马腿。只听“噗噗”的闷响,不少战马应声倒地,马嘶声混着士兵的惨叫在寒风中炸开。有的战马腿骨被射断,倒在地上挣扎,马蹄蹬得泥浆四溅;有的战马受了惊,原地打转,把背上的士兵甩了下来。马上的士兵摔在泥泞里,浑身沾满泥水,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后面的游骑营士兵用环首刀砍杀,鲜血混着泥浆,在地上漫开一片暗红色。高杰见状大怒,挥舞着马刀冲在最前面,想要冲破游骑营的阵型,却被三支箭矢同时射中了左臂,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棉甲,顺着手臂滴落在马背上,将马毛染成了暗红色。他咬着牙想要继续冲锋,可战马却因受惊原地打转,根本不听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