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夜袭(1/2)

后金的偷营小队是亥时末动的身。领头的是镶黄旗巴图鲁额尔克,此人惯于夜战,曾带着五十人摸进明军辎重营,烧了二十车火药全身而退。这次皇太极给了他三百精锐,只交代一句:“烧了南门粮道,乱其军心,天亮前回来,本汗在大营里等你喝庆功酒。”

额尔克把人马拆成三股:前股五十人,都穿了明军号服,腰里别着浸透油的麻杆,手里攥着短柄斧,负责砍开南门的鹿角障;中股两百人,分扛着十二具小型云梯,背囊里装着硫磺火折子,目标是粮道旁的草垛和囤粮的木仓;后股五十人,骑马持弓,守在三里外的土坡上,一旦前中股得手,便射火箭为号,同时截杀逃出来的明军。

他算得周密,却没算到袁崇焕早就在南门布了“三重杀局”。

第一重是“鬼绊索”。明军白天在南门瓮城外的荒草里,埋了二十几道浸过桐油的麻绳,绳上系着铜铃,铃下坠着三寸长的铁刺——这刺不伤人,专扎马蹄。额尔克的前股刚摸到离鹿角障三十步远,走在最前的两个兵卒忽然“哎哟”一声栽倒,马蹄踩中麻绳的瞬间,铜铃“叮铃铃”响得刺耳!

“不好!有埋伏!”额尔克低喝一声,正要下令后撤,暗处忽然窜出数十条黑影——竟是袁崇焕安排的“死士哨探”,个个光着脚,手里握的不是刀,是削尖了的枣木杆,杆头裹着棉布,蘸了能粘住马蹄的沥青。他们不冲不杀,只往马腿上捅,沥青粘住马蹄,战马受惊乱蹦,瞬间把后金军的阵型踏得稀烂。

额尔克见状,索性横下心,挥斧砍断身前的麻绳,吼道:“冲!砍开鹿角障,烧粮要紧!”

前股硬冲,总算砍开了一道缺口,可刚要往里闯,第二重杀局“火鸦阵”便落了下来。城楼上忽然抛下数百个裹着硫磺的草团,草团落地即燃,窜起半人高的火苗,火里还夹着哨箭——这哨箭不是射人,是射向草团旁的火油桶。“轰!轰!”几声炸响,火油桶炸开,油星子溅到哪里,哪里就燃起大火,瞬间把前股和中股的后金军困在火圈里。

“射箭!快射箭!”额尔克的后股在土坡上急了,照着火圈里的明军放箭,可箭刚飞出去,就被第三重杀局“倒悬弩”挡了回去——袁崇焕早让人在土坡对面的杨树上,绑了数十张背向的弩机,弩箭上都缠着火绳,后金军的箭一升空,明军便拉响弩机,火弩直射马群,后股的战马受惊,驮着兵卒往火圈里冲,反倒把自己人撞得人仰马翻。

额尔克被火烤得满脸通红,手里的斧头砍倒两个明军,却发现粮道旁的草垛根本不是真的——草垛里塞的全是干草,草下埋的是空木箱,真正的粮道早改去了北门。他这才惊觉上当,转身要逃,却见火光里冲来一队明兵,为首的正是祖大寿,手里的长枪直指着他:“巴图鲁?今日让你尝尝宁远的枪!”

祖大寿的人马不跟后金军缠斗,只围着火圈砍马腿——马一倒,后金军没了坐骑,在火里跑不快,要么被烧死,要么被明军按在地上活捉。额尔克拼死砍杀,胳膊被火燎得脱了皮,刚冲出火圈,就被一根枣木杆绊倒,身后两个明军扑上来,一左一右按住他的肩膀,把他的胳膊反剪过去。

“放开我!我是镶黄旗巴图鲁!”额尔克嘶吼着,却被明军往嘴里塞了块破布。远处土坡上,后股的五十人早已逃得没影,只留下几匹烧焦的战马,在火里发出凄厉的嘶鸣。

城楼上,袁崇焕看着火圈里渐渐熄灭的火光,对身边的周文郁道:“这额尔克,倒是条硬汉子,留着他,往后或许有用。”

周文郁点头,刚要派人去提额尔克,却见北门方向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不是逃兵,是祖大寿派去的斥候,正往这边急奔,嘴里喊着:“督师!皇太极动了!他见南门火起,以为咱们主力在南门,正带着五千骑兵,往北门粮道去了!”

袁崇焕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伸手拍了拍城垛:“好啊,他果然来了。周参将,传令下去,按原计划,北门的‘瓮中捉鳖’,该开场了。”

斥候的话音刚落,北门方向的夜空里,忽然滚来一阵极轻的震动——不是风声,是马蹄踏在冻土上的闷响,初时像远处的雷,隔着三里地的荒草,隐约只有一丝震颤;转瞬便烈了,成了密集的鼓点,“咚咚、咚咚”,顺着官道往宁远卫的城墙撞来,连城楼的砖石都跟着微微发麻。

袁崇焕提了提玄色披风的下摆,快步登上北门城楼。残夜的微光像一层薄霜,覆在城垛和墙砖上,他扶着冰凉的城垛往下望——只见官道尽头的黑暗里,涌出一片黑压压的潮水,那是后金骑兵的剪影,数千匹马的鬃毛在风中翻飞,汇成一条移动的黑色巨蟒;最前头的那面黄龙旗,旗面绣着五爪金龙,在夜风中猎猎作响,龙鳞仿佛都要挣脱布料,直扑北门而来。

“五千精锐,皇太极倒真是舍得。”袁崇焕低声自语,眼底却无半分惊色——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北门的粮道是真的,十余个巨大的木仓就立在土路尽头,仓顶盖着防雨的油布,夜里看过去,像一排沉沉的巨兽;可这粮道,早已被他改成了一张吞人的巨网,一张比南门“三重杀局”更狠、更绝的“瓮中捉鳖”杀局。

城楼下的粮道,本是条两丈宽的狭长土路,是进出北门的唯一通道。路的两侧,是天然形成的丈高土坡,坡上的荒草被齐根割去,露出黄土;可谁也不知,这黄土之下,早已被明军挖空了半壁,掏出数十个半人高的暗穴,八百名长枪手就藏在里面——他们都是从各营挑出的死士,每人手里的长枪都裹着两指宽的麻布,麻布浸透了桐油,枪尖斜斜指向上方,正对着路面;土坡的顶端,沿着边缘堆着数百袋石灰,每袋石灰都有五十斤重,袋口用浸过水的麻绳系着,二十名膀大腰圆的大力士半蹲在旁,手指扣着麻绳,只等一声令下;而土路的尽头,木仓前,立着一座丈高的临时木栅栏,栅栏用碗口粗的松木拼成,刷了黑油,夜里看过去像道不起眼的屏障,可栅栏的木柱里,早已悄悄缠上了“轰天雷”的引线——这轰天雷是袁崇焕亲自监工改良的,外壳用生铁铸就,拳头大小,里面填的不是寻常火药,是掺了硝石的烈性火药,还混着半斤磨碎的铁砂,三十具轰天雷就埋在栅栏下的土坑里,引线细细密密,全接在最中间那根木柱上,只要木柱一动,引线便会被扯燃。

“督师,皇太极的前锋离栅栏只剩百步了!”周文郁快步走到袁崇焕身边,右手死死攥着腰间的刀柄,指节泛白,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紧——他跟着袁崇焕多年,却从未见过这般周密狠绝的杀局,连他都忍不住替那些后金兵捏一把汗。

袁崇焕却依旧平静,左手扶着城垛,右手的手指在砖石上轻轻敲着,节奏缓慢,与远处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形成诡异的呼应。“等。”他只吐了一个字,目光紧紧锁着那支移动的黑色队伍,“等他们的中军过了土坡,再动手。”

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已经能听清后金骑兵嘴里的呼喝声,那是满语,粗砺、急促,带着志在必得的狂妄。前锋的百名骑兵率先冲到栅栏前,为首的是个留着络腮胡的百户,他勒住马,胯下的战马人立而起,嘶鸣了一声;百户眯眼打量着眼前的栅栏,又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城楼——城楼上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风卷着残夜的寒气,呼呼地吹。

他伸手推了推栅栏,松木坚硬,纹丝不动。百户回头,朝着身后疾驰而来的中军方向大喊:“汗王!前面有栅栏挡路,要不要砍开?”

皇太极催马上前,他身披镶金边的黑色铠甲,胯下是匹日行千里的乌骓马,身后跟着数十名亲卫。他勒住马,眯起眼,目光扫过两侧的土坡——土坡上静悄悄的,只有风吹着黄土,簌簌作响;城楼上也不见明军的弓箭,连个探出头的哨兵都没有。一丝不安忽然掠过心头,像针一样扎了他一下——袁崇焕向来谨慎,南门火光冲天,他怎会让北门如此空虚?

可转念一想,南门粮道被烧,明军主力定然都在南门救火,北门不过是些老弱残兵,哪敢出来迎战?自己亲率五千精锐,就算有埋伏,也能踏平了这北门!皇太极咬了咬牙,挥刀指向栅栏,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砍!给我砍开栅栏,烧了粮囤!今日便让袁崇焕知道,我后金铁骑,不是他能拦得住的!”

百户得了令,双腿一夹马腹,举起腰间的弯刀,狠狠砍向栅栏中间的木柱!

“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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