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残帐(1/2)

高迎祥望着帐下诸将涌向李自成的背影,那密密麻麻的甲胄反光刺得他眼生疼,胸口翻江倒海的闷痛骤然加剧,仿佛有团烧红的烙铁在五脏六腑里反复碾过。

他猛地攥紧案几上的青铜酒爵,指节泛白,想喝止这“以下犯上”的乱象,可喉咙里像堵着滚烫的棉絮,张了张嘴,只听得自己粗重的喘息。下一秒,一股腥甜顺着舌尖漫开——殷红的血沫先是在嘴角凝成珠,而后蜿蜒滑落,滴在铺着的粗布上,晕开点点暗红。

那暗红在昏黄的油灯下渐渐晕染,像极了陕北黄土坡上,义军弟兄们战死时溅开的血花,触目惊心。

“闯……闯王!”帐外的亲卫踹开帐帘冲进来,铁甲碰撞的脆响划破死寂。见高迎祥脸色惨白如浸了雪的纸,嘴角挂着刺目的血迹,亲卫慌忙扑上前想搀扶,却被高迎祥一把推开。

他的手臂抖得像秋风里的枯枝,目光却死死钉在李自成的背影上,手指颤抖着指向那道挺拔的身影,声音嘶哑得如同被风沙磨破的破锣:“李……李自成……你……你这乱臣贼子……”话未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溅在身前的帅旗上,将“高”字染得愈发猩红。

他身子一软,像被抽走了所有筋骨,直直向后倒去。

帐内瞬间乱作一团。有人惊声尖叫“闯王吐血了”,声音里满是慌乱;有人跌跌撞撞地往帐外跑,要去请军医,靴底踩过地上的血渍,留下一串凌乱的红印;可更多的将领,却像被钉在原地,目光在昏迷的高迎祥和神色平静的李自成之间游移。方才附和李自成“破延安、夺粮草”的激昂劲儿,此刻全化作了沉默的权衡——他们是该守着昏迷不醒、前途未卜的旧主,还是该投向手握“十日破延安府”军令状、能给弟兄们带来活路的新贵?甲胄碰撞的轻响、粗重的呼吸声、远处士兵的低语,交织成一张紧绷的网,罩得整个帅帐喘不过气。

李自成缓缓转过身,玄色披风随着动作扫过地面,带起细小的尘土。他的目光像寒潭,扫过帐内慌乱的人群,最后落在高迎祥瘫倒的身影上。没有惊讶,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他没有上前探视,只是对着帐外喊了一声:“来人,将闯王送回后帐静养,派两名军医好生照料,不得有误。”语气平淡得像在说“递杯茶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他早已是这支义军的主人,而高迎祥,不过是需要安置的老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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