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粮道梗阻(2/2)
张承业脸上的笑容一滞,连忙辩解:“刘大人有所不知,这运河的天气向来多变,钦天监的奏报也未必准……”
“未必准?”刘孔昭打断他,转而看向船舱门口堆放的几摞账本,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倒是下官听说,张大人这船队上月损耗的粮米,比往年同期多了五成。不知是这‘未必准’的天气吞了粮食,还是某些人,把粮食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这话一出,张承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怎么也没想到,刘孔昭竟然连他粮船损耗的事情都知道了!那五成损耗,自然是他借着“河道损耗”的名义,克扣下来准备倒卖的,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刘孔昭竟然查得这么清楚!
“刘大人!您可不能血口喷人!”张承业强作镇定,声音却有些发颤,“那些损耗都是有据可查的,有账本,有粮官的签字,绝非下官私吞!”
“哦?有据可查?”刘孔昭扬了扬眉,转头对身后的随从示意了一下,“既然张大人说有据可查,那便查查。去,把沛县粮仓的入库账、船运的出库账,还有沿岸乡绅的监粮记录,都取来,咱们当着张大人的面,一笔一笔地对。”
说完,他目光如刀,直直射向张承业:“‘以粮易票’的新政还未推行,你这‘损耗’便先涨了五成。若是等‘民监官督’的政策落地,百姓和乡绅都能盯着粮船,张大人,你这些年靠着漕运克扣的粮食,还有你账本上那些见不得人的猫腻,怕是想烧,都烧不干净了吧?”
这句话,如同一把尖刀,狠狠戳中了张承业的要害。他浑身一颤,冷汗瞬间顺着脊背往下淌,浸湿了里面的衣衫。他终于明白,刘孔昭不是来求和的,而是来兴师问罪的!而且,刘孔昭既然敢说出这番话,必然是握了他不少把柄——他可是崇祯亲点的漕运改制负责人,真要是把事情闹到御前,自己背后的靠山,前户部尚书,未必肯为了他一个小舅子,去跟盛怒的帝王翻脸。
毕竟,在皇权面前,所谓的“裙带关系”,不过是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张承业的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他踉跄着上前一步,对着刘孔昭深深作揖,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求:“刘大人!是下官糊涂!是下官误判了河道情况,也是下官一时鬼迷心窍,才敢拖延改制……下官知错了!这就下令拆分船队,按您的方略设卡,绝不敢再有半分懈怠!”
刘孔昭看着他慌忙传令的模样,眼底没有丝毫波澜。他知道,张承业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解决了他,还有更多的“张承业”在漕运沿线等着他。但这第一关,他拿下了——不仅拿下了,还让所有人都看到,他刘孔昭,诚意伯府的后人,要做的事,绝非空谈。
不多时,原本杂乱停泊的粮船渐渐动了起来,一艘艘按照新的方略,分成小队,缓缓驶离码头,朝着各自的目的地而去。
刘孔昭站在码头边,望着渐渐远去的粮船,指尖再次触碰到了腰间的玉佩。阳光洒在河面上,泛着粼粼波光,那光芒刺眼,却也温暖——正如这场漕运改制的前路,虽然布满了暗礁和险滩,但此刻,已经透出了一丝微光。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但只要迈出了第一步,后面的路,无论多艰难,他都会走下去。因为他肩上扛的,不仅是崇祯的信任,更是天下百姓的期盼。漕运一日不清,百姓便一日受苦,他不能退,也退不起。
周先生走到刘孔昭身边,看着他坚毅的侧脸,忍不住感叹:“大人,您这一招,真是釜底抽薪啊!张承业这一服软,沿线的那些人,怕是要收敛不少了。”
刘孔昭微微点头,目光依旧望着远方的河面:“收敛?不过是暂时的。漕运这块肥肉,谁都想咬一口。咱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恐怕比张承业,还要难对付得多。”
他顿了顿,指尖用力攥紧了腰间的玉佩,声音坚定:“但没关系,来一个,我便解决一个。总有一天,我要让这漕运河道,清清爽爽,再无半分蛀虫!”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河面上的粮船渐渐变成了一个个小点,而刘孔昭的身影,在码头边拉得很长,很长,仿佛与这千年的运河,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