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盛京囚雪:佟佳氏与后金权力暗涌(1/2)

崇德三年腊月,盛京郊外的雪下得紧,鹅毛般的雪片压弯了松枝,将一处青砖灰瓦的庄园裹得严严实实。庄园四周绕着两丈高的夯土墙,墙头上每隔五步便站着一名身披重甲的后金士兵,手中长矛的矛尖在雪光中泛着冷光,连一只飞鸟都难以靠近。

庄园深处的正房里,佟佳·哈哈那扎青正坐在窗边的暖炕上,手中捻着一串菩提子。她已年近六十,鬓角染霜,眼角刻着岁月的纹路,却难掩眉宇间的贵气——那是海西女真佟佳部嫡女的矜贵,是后金开国汗王努尔哈赤元妃的威仪,更是大贝勒代善生母的沉稳。

窗外的雪簌簌落下,她望着院墙尽头的角楼,眼神里没有悲戚,只有一丝淡淡的冷寂。三年了,自皇太极以“太妃染疾,需静养”为由将她从赫图阿拉迁到这里,她便再也没踏出这庄园半步。所谓的“静养”,不过是好听的囚禁——送饭的仆妇是皇太极的心腹,贴身的侍女是镶黄旗的包衣,连她每日读的佛经,都要经士兵检查后才能送来。

“太妃,该喝药了。”侍女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走进来,语气恭敬却带着疏离。这碗“补药”,她喝了三年,明知里面掺着让人精神萎靡的药材,却还是每日按时饮下——她不能反抗,至少现在不能。

佟佳氏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滑下,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侍女收拾药碗时,她轻声问:“今日盛京城里可有什么动静?”

侍女手一顿,低头道:“回太妃,奴才只是个下人,不知城里的事。”

佟佳氏没再追问,只是重新望向窗外。她知道,侍女不敢说——皇太极怕她知晓外面的消息,怕她联系上代善,怕她想起佟佳部当年的荣光。可他忘了,她是看着努尔哈赤从一个落魄的建州卫指挥使,一步步成为后金汗王的;她是陪着他从十三副铠甲起兵,到横扫海西女真、威慑大明的。这后金的根基里,埋着太多佟佳氏的血与汗,哪是一道院墙、一碗汤药就能困住的?

思绪飘回万历十一年,那时的努尔哈赤还叫“佟努尔哈赤”——他父亲塔克世被明军误杀,祖父觉昌安也死于乱军之中,他带着血海深仇投奔岳父、佟佳部贝勒佟佳·塔木巴彦。彼时的佟佳部是海西女真第一富部,良田千顷,牛羊万头,更有一支装备精良的私兵。塔木巴彦见努尔哈赤虽落魄却有英气,便将女儿哈哈那扎青许配给他,还让他入赘佟家,以“佟”为姓立足。

“你要报仇,我佟佳家便助你。”新婚之夜,哈哈那扎青握着努尔哈赤的手,眼神坚定,“我兄长穆尔哈齐有十三副铠甲,是先父留下的珍品,明日便送与你;我佟佳部的百名勇士,也愿随你出征。”

努尔哈赤望着眼前的女子,眼眶发热。那时的他一无所有,是哈哈那扎青与佟佳部给了他第一个支点。万历十一年五月,努尔哈赤以“复仇”为名,带着十三副铠甲、百名佟佳部勇士,向尼堪外兰驻守的图伦城发起进攻——这便是后金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十三副铠甲起兵”。

战后清点战利品时,穆尔哈齐笑着对努尔哈赤说:“妹夫,你这一仗打得漂亮!不过你可得记住,这天下是你打下来的,也是我佟佳家帮你撑起来的。”

哈哈那扎青却悄悄拉了拉兄长的衣袖,对努尔哈赤道:“夫君不必在意,你若想成大事,便不能只靠佟佳部。日后你要招揽建州各部,要联合蒙古部落,佟佳家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往后的十年里,佟佳氏果然成了努尔哈赤最得力的助手。她不仅将佟佳部的粮草、军械源源不断地送往前线,还亲自去蒙古科尔沁部说亲,让努尔哈赤的次子代善娶了科尔沁贝勒的女儿,拉拢了蒙古势力;她甚至亲自打理后方,安抚流民,让努尔哈赤没有后顾之忧。

万历二十一年,海西女真叶赫部联合九部联军进攻建州,努尔哈赤兵力不足,心生退意。是哈哈那扎青连夜带着佟佳部的两千私兵赶来,还带来了她亲手缝制的百面军旗:“夫君,我佟佳家的男儿没有逃兵,你也不能退!今日便是战死,也要让九部联军知道,建州不好惹!”

那一战,努尔哈赤以少胜多,大破九部联军,奠定了建州女真的霸主地位。战后,努尔哈赤抱着哈哈那扎青,在军帐中发誓:“他日我若称汗,你便是后金唯一的大妃,我佟佳家的荣耀,定要传至千秋万代!”

万历二十八年,哈哈那扎青的长子褚英出生。这孩子自小在军营里长大,跟着努尔哈赤南征北战,十九岁时首次带兵出征,便率军攻克了安楚拉库城,俘虏了敌方主将,因战功被努尔哈赤赐号“洪巴图鲁”,意为“旺盛的勇士”。

褚英的骁勇像极了年轻时的努尔哈赤,努尔哈赤对他寄予厚望。万历四十三年,努尔哈赤统一建州女真,势力遍及辽东,开始筹备建国称汗事宜,便有意立褚英为储君,命他执掌国政,处理日常事务。

可褚英却让所有人都失了望。他性格暴躁,心胸狭窄,见父亲宠爱弟弟代善、皇太极,便心生不满,常在私下里辱骂弟弟们;他专横跋扈,对努尔哈赤的开国功臣额亦都、费英东等人也毫不尊重,甚至威胁他们:“等我继承汗位,便将你们这些不听话的人都杀了!”

额亦都等人忍无可忍,联名向努尔哈赤告状。努尔哈赤起初不愿相信,便派人暗中调查,结果发现褚英不仅辱骂功臣、排挤弟弟,还在萨满祭祀时诅咒自己与出征的将领,盼着他们兵败身亡。

“你为何要这般做?”努尔哈赤将调查结果扔在褚英面前,气得浑身发抖,“我立你为储,是让你辅佐我,不是让你祸乱后金!”

褚英却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父汗偏心!你把兵权分给代善,把财权分给皇太极,却只给我一个空架子的‘储君’!我若不早做打算,等你百年之后,我岂不是要被他们害死?”

努尔哈赤看着眼前陌生的儿子,心中满是失望。他想起哈哈那扎青曾劝过他:“褚英性子太急,需多历练,不能过早放权。”可他那时被褚英的战功蒙蔽,没听进去。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称汗,建立后金,却在建国前夕废黜了褚英的储位,将他软禁在汗宫西侧的偏殿里。

他本想给褚英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可褚英在囚禁中仍不知悔改,每日对着窗户咒骂,甚至扬言要放火烧了汗宫。万历四十六年,努尔哈赤率军攻打大明抚顺,临行前收到密报,说褚英勾结府中的侍卫,打算在他出征后发动叛乱。

“留着他,必乱国。”努尔哈赤闭上眼,声音沙哑地对身边的侍卫说,“赐他一杯毒酒,让他走得体面些。”

消息传到哈哈那扎青耳中时,她正在给出征的代善缝铠甲。手中的针线“啪”地掉在地上,她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往偏殿跑,却被侍卫拦在门外。隔着一道门板,她听到褚英凄厉的哭喊:“母妃!救我!我知道错了!”

她拍着门板,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我的儿!是母妃没教好你!是母妃对不起你!”可门板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下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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