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悲伤与怨恨(1/2)

钱林市看守所,三间独立的审讯室里,灯光惨白得没有一丝温度。

周世文、柳静、周凯,这个曾经上演了完美“悲剧家庭”戏码的一家三口,此刻被分割在三个独立的空间里,脸上再没有任何伪装。面对那间如同“犯罪工坊”般的地下室,面对那张详细到令人发指的“舞台”站位图,和鹿鸣远从监控中截取出的、那千分之一秒的致命瞬间,他们知道,所有的表演都已落幕。

审讯进行得异常顺利,或者说,顺利得有些诡异。

他们没有抵赖,没有狡辩,甚至没有流露出太多属于罪犯被捕后的惊慌或悔恨。恰恰相反,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甚至带着一丝殉道者般坦然的平静。

“是我做的。”退休的精密仪器工程师周世文,平静地承认了自己如何利用几十年经验,将一把最普通的、能通过任何安检的长柄雨伞,改造成了一把能发射微型弹头的一次性高压气动枪。“……伞骨用的是碳纤维,中空。气瓶藏在伞柄里,扳机就是那个开伞的按钮。”他的陈述冷静而精准,像是在讲解一篇自己最得意的学术论文,“误差可以控制在三米内零点零五毫米,足够了。”

“是我策划的。”前话剧演员柳静,则将整场“舞台式暗杀”的每一个细节都和盘托出。从如何利用广场周围建筑的玻璃幕墙制造出“狙击镜反光”的幻象,到如何收买那个在地下赌场输红了眼的远房亲戚,让他在人群中扮演负责吸引注意力的“风衣男”。“……一个优秀的导演,要做的不仅仅是安排好主角的戏份。”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属于艺术家的病态骄傲,“更重要的,是引导观众的视线,让他们只看到你想让他们看到的‘真相’。”

“是我杀的人。”化学系的天才周凯,则对那颗由他亲手合成的“食盐子弹”供认不讳。“……氯化钠晶体在超高压环境下可以形成极其稳定的微观结构,再混合百分之零点三的重氮甲烷作为催化剂,一旦遇到体温和血液中的电解质,就会在三秒钟之内发生不可逆的链式爆炸反应。”他的陈述像是在背诵一段最基础的化学实验报告,“爆炸后,所有的残留物都会迅速溶解,不会留下任何常规毒理学能够检测到的痕迹。”

他们的供述与警方的所有证据完美地严丝合缝。但是,当问及最核心的动机时,三个人却给出了同一个让所有审讯警员都不寒而栗的答案。

“我们不是在犯罪。”

“我们是在执行‘正义’。”

“我们是在为那些被资本和强权碾碎的、无声的冤魂,进行一场公开的审判。”

他们的眼神里没有丝毫动摇,那是一种被某种他们自己都深信不疑的“真理”彻底洗脑后,才会有的狂热而坚定的光。

这起案件已不再是一场简单的、由仇恨驱动的复仇。它的背后,隐藏着一种更加深邃、也更加令人不安的思想瘟疫。

两天后,在林昭的特别邀请下,欧阳晴雪再次来到了钱林市。

这一次,她的身份不再是“公益心理咨询志愿者”,而是作为省公安厅特聘的犯罪心理学顾问,对这起案件的核心人物柳静进行最后的心理评估。

评估在看守所的心理干预室里进行。

欧阳晴雪没有穿那身充满攻击性的哥特“战袍”,也没有穿那身温婉无害的“志愿者”套装。她只是一身最简单的黑色修身西服,长发高高束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那双平静得如同深渊般的眼眸。

她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厚厚评估报告,放在了柳静的面前。

“柳老师,”她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在聊你的‘正义’之前,我想先让你看看,你所谓的‘审判’都造成了些什么。”

报告的第一页是死者高远那张充满阳光与自信的生前照片。第二页是他那年迈的、早已哭得不成人形的父母。第三页是那个被他们收买作为“风衣男”的远房亲戚,他在得知自己参与了一场谋杀后,当晚就因无法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而跳楼自杀,留下一个还在上小学的女儿。第四页是那个被他们利用的保镖冯乔,他因为自己“失职”而陷入深深的自责与抑郁,至今还在接受心理治疗……

柳静的目光在一页页充满血与泪的照片上缓缓扫过,那张一直维持着“殉道者”般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欧阳医生。”她抬起头看着欧阳晴雪,声音依旧嘴硬,“任何伟大的事业都必然会有牺牲。”

“牺牲?”欧阳晴雪笑了,那笑容里没有温度,“柳老师,你真的觉得,你和你的家人有资格去定义谁该被‘牺牲’吗?”

她没有再给柳静任何开口的机会,将另一份报告推了过去。那是一份由鹿鸣远连夜整理出来的、关于周家三口在过去一年内所有网络浏览记录和社交媒体发言的大数据分析报告。

“让我们来复盘一下,你们这场‘伟大事业’的诞生过程吧。”欧阳晴雪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最锋利的手术刀,一层层地剥开着柳静那颗被谎言和偏执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心。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