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账本上的民生与隐患(1/2)

接下来的半个月,林砚跟着周主簿跑遍了清河县的七个乡。越查,他心里越沉——几乎每个乡都有猫腻,只是多少不同。有的是小吏在账上多写“损耗”,把粮偷偷运回家;有的是乡绅借着“代缴”的名义,扣下农户的粮,只往官府交一半;最离谱的是一个偏远的乡,居然把去年的赈灾粮私分了,账上写着“发放完毕”,农户却连一粒米都没见着。

“这些事,知府大人知道吗?”一次歇脚时,林砚忍不住问周主簿。

周主簿正在喝茶,闻言放下茶杯,叹了口气:“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州府事务繁杂,知府大人分身乏术,底下人又层层瞒报,能查到多少,全看运气。”他看了林砚一眼,“你记的那些‘问题’,打算怎么办?”

林砚摸了摸怀里的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乡的粮账漏洞,还有他琢磨的解决办法——比如“粮仓钥匙由吏和农户代表各执一把,开仓需两人同时在场”“每月的粮账贴在乡口,让农户监督”。

“就是记着,万一以后有机会……”他没说下去,他现在只是个临时帮忙的,说这些太不自量力。

周主簿却点了点头:“记着好。很多事不是一蹴而就的,得一点一点磨。你这性子,倒是适合干钱粮差事——心细,还实在。”

这话让林砚心里一动,试探着问:“大人,像我这样的,能当书吏吗?”

书吏虽不是官,却能在县衙做事,离“财税”更近。他想留下来,不是为了体面,是想离这些“账”更近一点,看看能不能真的改点什么。

周主簿愣了愣,随即笑了:“你想当书吏?按规矩,得识字,会记账,还得有人举荐。你识字虽不多,但账记得比谁都清楚,我倒是能帮你说说。不过……书吏的活枯燥,还容易得罪人,你想好了?”

“想好了。”林砚语气坚定,“能把账记明白,让农户少受点委屈,我觉得值。”

周主簿看着他眼里的光,没再多说,只道:“等查完这县的账,我跟县丞提提。”

林砚心里一阵激动,连忙道谢。他知道,这只是个机会,成不成还不一定,但至少有了盼头。

这天查完最后一个乡,周主簿让众人把账册汇总,算算清河县去年的粮账总损耗。两个老书吏噼啪打了半天算盘,报上来的数是“损耗三百石”。

林砚却觉得不对。他把自己记的各乡损耗加起来,东仓发霉五十石,西仓鼠患三十石,南仓私吞二十石……还有那些被乡绅私挪、小吏虚报的,加起来足足有六百多石。

“大人,这数不对。”林砚拿出自己的小本子,把明细一一列出,“他们少算了私挪和虚报的部分,只算了明面上的损耗。”

两个老书吏脸色一变,其中一个怒道:“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官府记账,只认‘天灾损耗’,私挪那是‘贪墨’,另算!”

“可贪墨的粮,不也是从官粮里少的吗?对农户来说,不管是发霉还是被贪了,他们缴的粮都没了,这都是损耗!”林砚据理力争。

周主簿看着林砚的小本子,又看了看老书吏的账册,眉头紧锁。他知道老书吏说得是“规矩”,但林砚说得是“实情”。

“按林砚的数记。”周主簿沉声道,“损耗就是损耗,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都得记清楚。不然,怎么知道问题出在哪?”

老书吏不敢再反驳,悻悻地改了数。林砚看着账册上的“六百二十石”,心里却没轻松——这六百多石粮,够两百户农户吃一年了。

回县衙的路上,林砚没说话。他想起在最后一个乡遇到的农户,老汉蹲在田埂上,看着光秃秃的土地,叹着气说:“缴完粮,家里就剩点谷糠了,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冬天。”可那些被贪墨的粮,却在乡绅的酒桌上,变成了肥肉和美酒。

这账上的数字,从来都不是冰冷的,每一笔都连着农户的冷暖。

回到县衙,周主簿果然去找了县丞。林砚在偏房等着,心里七上八下。那个戴方巾的秀才也在,见了他,冷笑道:“一个庄稼汉,也想当书吏?别做梦了。”

林砚没理他。他知道,说再多不如做的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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