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佃农之诉(1/2)

五月末的日头毒得能晒化青石,林砚带着两个差役走在云溪县的田埂上,草鞋早已被露水浸透。眼前的麦田蔫头耷脑,麦穗稀稀落落,像极了他怀里那本残破的《清河县粮秣管理三法》。

“计吏大人,前面就是赵老栓家。”带路的里正擦着汗,手指向溪边歪歪扭扭的土坯房。林砚注意到里正的皂靴沾着新鲜的泥点,裤脚却干净得可疑——分明是今早才换上的。

推开门时,一股霉味扑面而来。赵老栓蜷缩在破草席上,瘦得皮包骨头,身旁躺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肚子鼓得像个小西瓜。老栓的妻子正蹲在墙角,用草根煮着什么,浑浊的汤水里漂着几片野菜。

“赵老栓,这是府城来的林计吏。”里正扯着嗓子喊,惊得房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老栓挣扎着要起身,被林砚按住:“老伯躺着吧。”他蹲下身,看见老栓的脚底板结着厚厚的茧,裂开的口子渗着血。

“计吏大人,”老栓的声音像漏了气的风箱,“今年缴了租,又缴了全额税,家里一粒粮都不剩了……”他忽然指着墙角的米缸,缸底躺着几粒发霉的糙米,“这些还是东家赏的……”

林砚翻开随身携带的《租税登记册》,指尖在“赵老栓 租地五亩”那行字上划过:“每亩租一石,五亩五石,税每亩三斗,五亩一石五斗。”他忽然皱眉,“可今年收成只有每亩一石二斗,缴完租税只剩……”

“只剩五斗。”老栓的妻子插嘴道,声音里带着哭腔,“全家六口人,撑不到秋收啊……”

林砚的心猛地揪紧。他掏出算盘噼啪作响:“租五石,税一石五斗,合计六石五斗,收成六石,倒欠五斗。”

“计吏大人算得对,”老栓的眼眶发红,“可东家说税是朝廷定的,租是契约写的,俺们不缴就……”

话音未落,院门被踢开。个穿绸缎的胖子闯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家丁:“赵老栓,听说你在告刁状?”他手里的折扇骨碌碌转着,扇面上“耕读传家”四个字刺得林砚眼睛生疼。

“黄员外。”里正点头哈腰,“这是府城的林计吏,来查……”

“查什么查!”黄员外打断他,“赵老栓欠我租税,按契约该卖儿卖女!”他忽然指着林砚,“你个小吏懂什么?佃农的税是给朝廷的,租是给东家的,自古以来天经地义!”

林砚盯着黄员外腰间的玉佩,那是上好的和田玉,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他翻开二哥林墨批注的《州府财税典》:“佃农税由地主代缴,违者以抗旨论处。”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墨迹突然晕开,像滴未干的血。

“黄员外,”林砚站起身,“按户部则例,佃农只需缴三成税,为何你要收全额?”

黄员外冷笑:“林计吏新来的吧?税是按田亩算的,不管谁种。我家的地,自然该由佃农缴税!”他忽然提高声音,“怎么,你要替刁民出头?”

林砚的手攥紧了算盘。他抽出计吏令牌往桌上一叩:“我要查你的账本。”令牌上“明如镜”三字映着黄员外扭曲的脸,像面淬了冰的镜子。

黄家大院的仓房里,金灿灿的新麦堆成小山。林砚翻开账本,发现“税”一栏全是“佃农代缴”,而“租”按收成八成收取。他的手指在泛黄的纸页上划过,忽然触到某处凸起的墨迹——是后来补上的“佃农”二字,盖在“地主”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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