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省衙账册里的暗纹(2/2)
林砚没说话,只是把张参将两千石粮商王记这几个词记在纸上,圈了个圈。
秦越看着他写字的样子,忽然说:分类记疑点的法子,跟我爹以前教的有点像。他顿了顿,语气软了点,我爹以前也是吏员,后来查账时被人坑了,丢了差事......
林砚抬头看他,没接话——每个在账册里摸爬滚打的人,好像都藏着点故事。
我不是针对你,秦越挠了挠头,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就是......觉得不服气,凭什么你来接这个活儿。
现在呢?林砚笑了笑。
现在......秦越看着案上圈出来的疑点,好像......你确实比我细。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都笑了——之前的紧绷感散了不少。
这天傍晚,林砚正在核嘉靖二十年的漕运账,忽然发现一页纸的边缘有淡淡的水痕,像是有人哭过,晕染了墨迹。他对着光仔细看,隐约看到几个模糊的字:......仓底潮湿,粮已霉......不敢报......
怎么了?秦越凑过来。
你看这里。林砚指着水痕处,这行字没写完,会不会和有关?
秦越皱眉:嘉靖二十年,好像是......有场大水,省库被淹过,当时的主事后来被罢官了,说是监管不力他忽然眼睛一亮,我爹跟我提过,说那人是个清官,不可能监守自盗,说不定是替人背了黑锅!
林砚心里一动——清官背锅,这不就是顾知府担心的事吗?他赶紧翻出那年的灾情记录,果然写着省城大雨,省库进水三尺粮损统计却只写了轻微损耗,显然不对劲。
得去看看当年的库址。林砚合上账册,现在的省库是后来迁的,老库址应该还在。
秦越点头:我知道地方,离这儿不远,以前跟我爹去过一次。
老库址在城郊,早就荒了,只剩几堵断墙。林砚和秦越借着月光往里走,墙角的杂草比人还高,踩上去沙沙作响。
就是这儿,秦越指着一处塌陷的地基,当年的粮仓就在这下面。
林砚蹲下身,用手拨开碎砖,指尖触到一块潮湿的木板,上面还沾着点发霉的谷物——果然有粮损。他忽然注意到木板边缘有个小小的刻痕,像个字。
秦越,你看这个。
秦越凑过来,借着火折子的光看了半天:像......像我爹以前刻的记号,他查账时遇到疑点,就会刻个数字,代表有几层问题。
三层问题?林砚心里咯噔一下,那这粮损背后,可能藏着三层猫腻?
两人正琢磨着,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林砚猛地回头,只见一个黑影窜进了杂草丛,手里还攥着个麻袋,麻袋里似乎装着什么硬东西,撞得地面咚咚响。
秦越喊了一声,拔腿就追。
林砚也跟了上去,手里紧紧攥着那块带刻痕的木板——直觉告诉他,这黑影和当年的亏空脱不了干系。
黑影跑得飞快,钻进一片树林就没了踪影。秦越喘着气停下:算了,天黑看不清,明天再来......等等,这是什么?
他捡起地上掉落的一个玉佩,上面刻着个字。
林砚心里瞬间亮起一盏灯——张参将!
这老家伙果然没老实待着,竟然还在偷偷处理当年的遗留问题,刚才那麻袋里装的,说不定就是没来得及销毁的证据。
看来不用查领粮官名单了,林砚捏着玉佩,眼神亮得很,线索自己找上门了。
秦越看着林砚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从县城来的主事,好像真的有点本事。他拍了拍林砚的肩膀:明天我去查张参将的行踪,你在家捋账,咱们分头行动。
林砚笑着点头,第一次觉得,省城的风虽然冷,但并肩往前走的人,好像没那么难相处。
回到住处时,已是深夜。林砚坐在灯下,把这几天的发现一一记在纸上:天启五年的两千石军粮、张参将、粮商王记、嘉靖二十年的粮损刻痕、带字的玉佩......这些看似零散的点,正在慢慢连成线。
他忽然想起顾知府的话:省衙的账,藏着全省的民生,查清楚一本,就可能让几百户人家少吃点亏。
原来这就是离百姓远了,心要更近的意思——不是天天见面,而是透过这些泛黄的账册,替那些没机会说话的人,把亏空算明白,把公道找回来。
林砚拿起笔,在纸上写下:明日重点查王记粮商与张参将的往来账,核对嘉靖二十年的粮价波动。
写完,他抬头望向窗外,省城的月亮比豫州的更亮,照在清正廉明的匾额上,泛着冷光。
他知道,查省库亏空的路还长,但手里的账册越来越清晰,身边的人也慢慢成了可以托付后背的伙伴,这就够了。
就像当年在清河,对着赵老栓递来的粗瓷碗,他知道,只要把账算明白,就有人能踏踏实实喝上一碗热粥。如今在省城,只要把这些账查清楚,就有更多人能睡个安稳觉。
林砚笑了笑,把纸折好放进怀里,吹灭了灯。
明天,又是要和账册较劲的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