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难以弥合的亏空(1/2)
北粮仓的账册被找到后,粮秣房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孙福和刘安虽然还在埋头整理账目,却很少说话,偶尔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忧虑——牵扯到州府官员的事,可不是他们这些小吏能随便掺和的。
林砚却像没察觉似的,依旧每天埋头对账,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把北粮仓的账册和其他粮仓的记录放在一起,一笔笔核对,试图找出更多线索,可越是核对,心里越凉——十年间,全县的粮秣亏空,加起来竟有三千多石。
这三千多石粮,相当于清河镇全村人两年的收成,足够县衙发放三次赈灾粮,足够让那些饿着肚子的士兵吃上一年。可它们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有的被赵书吏私吞,有的被前县丞掺了沙子,有的被送到州府孝敬了官员,还有的……连怎么没的都查不清。
“林书吏,这亏空……也太大了。”孙福拿着核算出来的总数,手都在抖,“就算把赵书吏和前县丞的家产卖了,也补不上啊。”
林砚看着那张写着“三千二百四十五石”的纸,沉默了很久。他想起自己刚到清河镇时,村里因为缴不起税粮,好多人家都在啃树皮;想起万历十九年旱灾,李氏把仅有的半袋糙米分给了邻居,自己家却喝了半个月的稀粥;想起染坊的张婶为了多缴两升好粮,连夜在灯下挑拣谷粒……这些粮食,是多少人的血汗换来的?
“补不上也得记清楚。”林砚的声音有些沙哑,“谁贪了多少,谁吞了多少,都得写明白,一笔一笔记在账上。”
他开始整理“亏空账”,把每一笔亏空的粮食、涉及的人员、可能的去向,都一一写清楚,附上对应的账册记录和赵书吏的供词,装订成厚厚的卷宗。每写一笔,他都觉得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那些数字仿佛变成了百姓的眼泪,滴在纸上,晕开一片湿痕。
这天下午,赵知府派人来了。来的是个姓陈的推官,穿着青色官袍,表情严肃,一来就直奔粮秣房,要查看北粮仓的账册和亏空记录。
林砚把卷宗递过去,心里有些紧张——他不知道赵知府会怎么处理这事,会不会因为牵扯到州府官员,就把这事压下来。
陈推官看得很仔细,一页页地翻,时不时停下来问几句,林砚都一一作答,语气平静却坚定。看到北粮仓的亏空记录时,陈推官的眉头皱成了疙瘩,重重地叹了口气:“荒唐!简直荒唐!”
看完卷宗,他把林砚叫到一旁,低声说:“林书吏,你做得很好,这些账很清楚。赵知府说了,亏空必须记下来,但补是补不上了,只能从现在起,严加看管,绝不能再出这样的事。”
“那……赵通判呢?”林砚忍不住问。
陈推官摇了摇头:“赵通判现在是湖广按察使,朝廷重臣,没有确凿证据,动不了他。这亏空,只能先记着。”
林砚的心沉了下去。他早该想到的,官场险恶,哪能这么容易就扳倒一个大官?可这三千多石粮的亏空,就这么算了?
“别灰心。”陈推官拍了拍他的肩膀,“赵知府说,你整理的这些账,他会呈给巡抚大人,总有一天,会有人来清算的。你现在要做的,是把以后的账管好,别再出亏空,这比什么都重要。”
送走陈推官,林砚坐在桌前,看着那本厚厚的“亏空账”,心里五味杂陈。他用了这么久,费了这么多力气,查出来的结果,却只是“记下来”。那些被贪走的粮食,回不来了;那些受苦的百姓,也得不到补偿了。
“林书吏,别难过了。”刘安递过来一碗热茶,“能记下来就不错了,以前谁敢提这些亏空啊?你这已经是破天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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