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税银分流初窥秘(2/2)

“做好分内事就行。”周县丞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住,“你记的那些,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别写出来。”

门轻轻合上,留下满室芝麻的香气。林砚捏着那个温热的芝麻饼,忽然想起清河镇的苏老爹——他染坊的账也有“杂支”,比如给送布车夫的酒钱、给绸缎庄掌柜的回扣,但都是明明白白记在“杂费”栏里,不像这税银账,藏得这样深。

他把小本从怀里掏出来,想了想,又添了句:“周县丞知我记录,未责,嘱‘做好分内事’。”写完,将本子锁进床头的木箱,钥匙贴身藏着。

第二天去粮秣房,林砚像往常一样核账,只是目光落在“杂支”那栏时,总会多停留片刻。孙福见他神色如常,暗暗松了口气,递过一张新到的粮单:“北仓新收了五十石小麦,你点点。”

林砚接过粮单,忽然发现上面的经手人写着“李大户”,旁边盖着个模糊的私印。“李大户怎么会经手粮仓的事?”

“他是南乡的乡绅,帮着收粮也是常事。”孙福压低声音,“听说这批粮里,有十石是他‘捐’的,记在‘杂支’里抵了今年的分润。”

林砚没说话,只是在粮单上签了自己的名字,笔画比往常重了些。他知道,从今天起,这账上的每个字,在他眼里都多了层意思——不仅是数字,更是藏在数字背后的人和事。

傍晚回清河镇休假,春燕正在作坊里教帮工们记用料账,见他回来,笑着端上刚腌的糖醋蒜:“三弟,你看我这账记的,是不是比上个月清楚多了?”

账本上,“盐二两、醋三斤、糖一斤”的字样工工整整,旁边还画着小小的坛子,代表腌了多少坛。林砚点头:“清楚,比县衙的某些账还清楚。”

春燕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只顾着说:“苏老爹今天来换酱菜,说染坊的账也用你教的法子,连给林石的酒钱都记在‘杂费’里,明明白白的。”

林砚看着窗外自家院子里的老槐树,忽然觉得,清河镇的风比县衙的风干净——这里的账或许简单,却透着实在;那里的账看似规整,底下却藏着阴影。

他摸了摸怀里的钥匙,那是木箱的钥匙,也是他心里那杆秤的秤砣。无论这税银账有多复杂,他总得守住自己的秤,让清河县的粮账,永远像春燕的酱菜账、苏老爹的染坊账一样,经得起晾晒,耐得住查验。

夜色渐浓,李氏端来热腾腾的玉米粥,林父坐在门槛上抽旱烟,烟杆的火光在暮色里明明灭灭。林砚喝着粥,听着大哥林石讲染坊的趣事,忽然觉得,只要家里这盏灯还亮着,他就有底气把那些该记的、该守的,都牢牢攥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