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五】朕好笨(1/2)
回到卧房门口,他又刹住脚,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烦死了。”他小声嘟囔,也不知道在烦公文太重,还是烦自己。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用脚轻轻顶开门,探进半个身子。
江承玦已经醒了,正靠着床头,手里拿着卷书,脸色还是白,但眼神清明了些。
听见动静,他抬眼望过来,看到宋景衍和他怀里那堆东西,明显愣了一下。
“陛下?”他放下书卷,又要起身。
“你别动!”宋景衍赶紧喊住他,抱着公文蹭到床边,一股脑把东西堆在床脚的空处,有几本差点滑下来,他手忙脚乱地扶住。“那个……你的侍卫说这是昨天没看完的。”他眼神飘忽,就是不看江承玦,“你病着呢,看什么看。我拿回去看。”
江承玦看着他难得有些笨拙的动作,和那堆显然被胡乱抱过来的公文,沉默了一下:“陛下,这些臣已批注大半,剩余皆是琐碎……”
“琐碎我也看!”宋景衍打断他,语气有点冲,像是跟自己较劲,“以后这些都给我看,你不许偷偷看完了!” 说完,他才意识到这话听起来有多不讲理,简直像小孩子抢玩具。他耳尖有点热,梗着脖子补了一句:“……朕是皇帝!”
江承玦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很温和,却让宋景衍更不自在,好像自己的心思全被看穿了。
“还有,”宋景衍别开脸,盯着床柱上的雕花,声音闷闷的,“昨天……是你生辰?”
江承玦眼睫微动:“……是。”
“你怎么不告诉我?”宋景衍转过头,语气带着指控。
江承玦有些意外他会问这个,顿了顿才道:“并非要紧之事。且陛下近日……事忙。”
宋景衍被噎了一下,更懊恼了。事忙个鬼,他根本不知道。
他张了张嘴,想问“你喜欢什么?”,又觉得现在问太刻意,太假了,像在弥补。可他确实想弥补。
憋了半天,他冒出一句:“那你……你吃饭有什么忌口没有?爱吃什么?我让御膳房给你做。”
这问题跳脱得让江承玦又是一怔。他看向宋景衍,对方站在床边,微微拧着眉,表情认真又带着焦躁,不像是在客套,倒像是在完成一项艰巨的考核。
“……并无特别忌口。”江承玦回答得保守,“饮食寻常即可。”
“寻常是什么常?”宋景衍不满意这个答案,追问道,“甜的?咸的?辣的?你喜欢吃鱼吗?早上爱喝粥还是吃面?”
他脑子里闪过齐骁给姜槿挑葱姜蒜的画面,心想至少得问出点具体的。
江承玦被他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得有些无奈,却也隐约捕捉到他问话背后那点笨拙的意图。
“臣……口味偏清淡些。粥食即可。”他最终还是给出了一个稍微具体点的答案。
“哦。”宋景衍把这个记下了,清淡,粥。他瞥了一眼床脚的公文,又看看江承玦苍白的脸,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让他现在就把公文抱走回宫去批?好像有点太急了。继续杵在这儿?又尴尬。
他抓了抓头发,最后干巴巴地说:“你好好休息。药按时喝。我……我回去了。” 说着,弯腰想去抱那堆公文,结果一下子没抱稳,最上面几本哗啦滑下来,掉在脚踏上。
江承玦:“……”
宋景衍:“……”
宋景衍脸腾地红了,手忙脚乱地捡起来,胡乱摞好,这次紧紧抱在怀里,转身就往外走,步子快得像逃。
“陛下。”江承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依旧有些沙哑。
宋景衍脚步一顿,没回头。
“……路上小心。”江承玦说完,轻轻咳了两声。
宋景衍背对着他,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然后抱着他那堆“砖头”,快步走了出去,还差点在门槛上绊一下。
直到那有些慌乱的脚步声消失在院外,江承玦才缓缓靠回枕上。
他目光落在床脚原本堆放公文、此刻空空如也的地方,又移到微微晃动的门帘上。
半晌,他极轻地摇了摇头。陛下……有时候,真是孩子气得很。
而走出院门的宋景衍,把脸埋在公文后面,懊恼地“呜”了一声。
“笨死了!”他对自己说。
但怀里紧抱的纸张,似乎没那么冰凉沉重了。他边走边想,回去就让御膳房研究清淡的粥,各种花样都来一遍。还有,得让卫凛把打听来的事快点报上来。
虽然还是很差劲,但……总得做点什么。
宋景衍大步流星往外走,脚下没留神门槛,一个趔趄,最上面几本奏折哗啦一下滑脱出去,掉在回廊的青石地上。
“哎!”他低呼一声,手忙脚乱想弯腰去捡,怀里剩下的又差点滑落。
“陛下小心!”苏公公眼疾手快,赶紧上前一步,先把宋景衍怀里的稳住,然后蹲下身,将散落的奏折一一拾起,拍去不存在的灰尘,重新码放整齐。
“陛下,这些还是让奴才来吧,仔细累着您。”
宋景衍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身后一直跟着苏公公,还有随行的内侍。
他根本没必要自己抱着这堆东西,尤其自己刚才还抱着它们冲进江承玦房的样子。
……江承玦会不会觉得他很假?很做作?明明动动嘴就有人代劳,偏要自己逞能抱着跑来跑去。
他不想让江承玦觉得他在演戏,在刻意表现。可再折返回去解释?那更奇怪了。难道要说“老师我不是故意抱着给你看的,我就是忘了可以让别人拿”?
算了。他闷闷地想,解释不如做事。把该做的事情做好,比说什么都强。
“嗯,你拿着吧。”他松开手,任由苏公公接过那叠奏折,自己空着手,脚步却莫名沉重了几分。
回到宫中,他直接去了御书房。没像往常那样瘫着,也没去碰数据库。他让苏公公把奏折放在书案上,自己坐下,拿起最上面一本。
是江承玦批注过的。清峻的字迹在纸页上舒展,要点清晰,建议稳妥。
宋景衍深吸一口气,摒弃了脑海里的杂念。他回忆着江承玦教过他的东西,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试着去理解江承玦批注背后的思路,然后自己再顺着这个思路,去想如果是自己独立判断,该如何决策。
有时候卡住了,他就盯着那行批注多看几遍,或者翻翻旁边江承玦以前给他整理过的笔记摘要。
不用数据库去快速分析给出最优解,而是用江承玦教给他的,属于这个时代和这个朝廷的思维逻辑去慢慢推敲。
这个过程比他预想的要慢,也……没那么讨厌。
甚至当他想通某个关节,看见自己的判断和江承玦的批注契合时,心里会冒出成就感。
不知不觉就到了午时。苏公公轻声询问是否传膳。
宋景衍揉了揉发酸的后颈,点头。膳食很快摆上,精致依旧。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箸菜,忽然停下,抬头问:“老师那边……用饭了吗?”
苏公公忙答:“回陛下,御膳房按陛下的吩咐,给江大人备了清淡的粥品和小菜,已经送过去了。”
“那他……吃了吗?喜欢吗?”宋景衍问得有点迟疑。
“江大人用了些。陛下如此挂心,江大人定然是感念的。”苏公公说得委婉。
宋景衍却皱了下眉:“这有什么好感念的。”他低下头,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声音低了些,“他病着,吃个饭,不是应该的么。”
苏公公垂首不语,心里却门儿清,陛下这是在别扭。
下午,宋景衍又处理了几份奏折。效率不高,但每份他都看得仔细。阳光渐渐西斜,在书案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他放下笔,看着窗外被染成金红色的宫墙檐角,发了会儿呆。然后忽然站起来。
“备车,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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