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背水鏖战（1/2）

深夜的绿皮火车，像一个疲惫不堪的巨人，喘息着驶入深圳站。林晚晚随着稀疏的人流下车，踏上站台。南国深夜的空气依旧闷热潮湿，混杂着火车特有的煤烟和汗水气味，扑面而来，却让她近乎麻木的感官略微清醒。

近二十个小时的往返奔波，母亲的病容、父亲的泪眼、医院冰冷的走廊、还有那悬在头顶的巨额医疗费……如同沉重而冰冷的锁链，缠绕着她的心脏。身体的疲惫已经到了极限，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大脑却因过度焦虑和咖啡因的刺激，异常亢奋地嗡嗡作响。

她没有丝毫停留，出站后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去永星电子厂。”

车子驶向郊区的厂区。深夜的深圳，褪去了白日的喧嚣，霓虹依旧闪烁，却透着一股疏离的冷漠。林晚晚靠着车窗，望着外面飞逝的光影，试图整理纷乱的思绪。她打开手机，电量只剩可怜的一格，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的提示密密麻麻。

先看赵师傅的留言：“林厂长，持续测试八小时，降速模式稳定，累计产出合格品六十五片。但四小时后印刷头定位出现累计漂移，需每四小时停机人工校准一次。苏州师傅怀疑是主控板时钟信号因发热有轻微不稳导致。已尝试加装独立时钟源，效果待验证。”

六十五片，八小时。按照这个速度，昼夜不停，一天最多能产出不到两百片。距离五百片的试产量，需要近三天。而距离宏科延后两周的交货期，还有不到十天。这还不算组装、测试、包装的时间。时间，依然紧得让人窒息。而且，定位漂移是新冒出来的隐患，意味着设备可靠性进一步打折。

再看老陈的信息：“林厂长，王经理今天下午召集了除技术部和销售部以外的所有中层开会，议题是‘审议当前资金状况与应急方案’。据参会的人私下说，王经理在会上大谈厂子资金链即将断裂，指责某些决策导致困境，暗示需要‘引入更有实力的战略投资者’和‘调整管理结构’。财务主管据理力争，但势单力薄。会议没有形成决议，但人心更浮动。刘总助理傍晚又来了，和王经理在办公室待到很晚。”

果然！趁她不在，王经理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发难了！试图从内部瓦解，为刘总的资本介入铺路！“调整管理结构”，其心可诛！

还有几条陌生号码的来电，看区号是老家的，可能是医院或父亲。她心头一紧，连忙回拨过去。接电话的是省医院神经内科的护士，告知她母亲已顺利转入加护病房，生命体征平稳，但意识仍未恢复，明天上午安排专家会诊。父亲情绪尚可，已安排护工夜间协助。

母亲暂时稳定，这让她稍松了口气，但“意识未恢复”几个字，依旧像石头压在胸口。

出租车在永星厂门口停下。厂区大门紧闭，只有门卫室亮着灯。看到她的车，值班的门卫连忙跑出来，脸上带着惊讶和担忧：“林厂长？您……您回来了？”

“嗯。”林晚晚点点头，提着行李下车，“厂里晚上情况怎么样？”

门卫压低声音：“技术部车间一直亮着灯，赵师傅他们好像没休息。行政楼……王经理办公室的灯，刚才还亮着，好像才走没多久。”

林晚晚眼神一冷。王经理果然在加班加点地“活动”。

她没有去办公室，而是直接走向依旧灯火通明的技术部车间。推开车间门，一股热浪混合着松香、焊锡和机油的味道扑面而来。机器低沉的运行声、电烙铁的滋滋声、还有压低而急促的讨论声，交织在一起。

赵师傅正弯着腰，和苏州来的那位老师傅一起，凑在那台“带病上岗”的印刷机主控箱旁，手里拿着示波器的探头，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上的波形。几个技术员则守在印刷台旁，小心翼翼地取下一片刚刚印好的基板，放到显微镜下观察。

听到脚步声，赵师傅抬起头，看到林晚晚，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光亮，随即又被深深的疲惫和忧虑覆盖。“林厂长！您回来了！”他直起身，声音嘶哑，“婶子那边……”

“暂时稳定了。”林晚晚简短带过，目光投向机器，“情况怎么样？独立时钟源加装了吗？”

苏州师傅也抬起头，是个五十多岁、精瘦黝黑的男人，脸上带着长期专注工作留下的深刻纹路。他冲林晚晚点点头，指着示波器屏幕：“林厂长，您看。这是主控板原来的时钟信号，受温度影响，频率有大概万分之五的微小波动。这是我们外加的温补晶振信号，稳定多了。我们试着把控制系统切换到外部时钟，刚运行了半小时，定位漂移好像……稳住了！”

林晚晚的心猛地一跳，凑过去仔细看屏幕。两条波形，一条略有细微抖动，一条平直稳定。“切换后，印刷质量有影响吗？温度呢？”

“质量目前看显微镜下没变化。温度……因为加了这个小模块和切换电路，主控箱温度又上升了两度，但还在我们加强风冷可控范围内。”赵师傅快速汇报，“就是不知道长时间运行会不会有其他问题。苏州师傅说，这种外部时钟强行介入的方式，理论上有风险，可能会和板子上其他逻辑产生时序冲突，但目前还没观察到。”

又是风险和不确定性，但至少看到了解决定位漂移的希望。

“继续测试，至少再跑四个小时，重点观察有没有偶发性错误或死机。”林晚晚当机立断，“记录所有数据。另外，计算一下，在目前‘降速+加强散热+外接时钟’的模式下，理论上的最大安全产能是多少？包括必要的停机校准和维护时间。”

“好！”赵师傅和苏州师傅应道。

林晚晚又看向那几个守着显微镜的技术员：“手工流水线那边呢？效率提升怎么样？”

一个年轻技术员抬起头，脸上带着些许兴奋：“林厂长，按您说的分工和那套简易工装，我们现在一个班次八小时，平均能修补出接近三十片基本合格的，良品率能稳定在四成左右了！就是眼睛和手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三十片，四成良品率。加上设备可能达到的日产一百五十到两百片（如果能稳定），理论上，十天内凑齐五百片合格样品，似乎……有了那么一丝微弱的可能性。

但这仅仅是理论。设备隐患未除，手工修补极度依赖人力和状态，良品率距离宏科要求的百分之九十更是差距巨大。而且，这还没有计算后续组装、测试、以及可能出现的各种意外。

压力，并未减轻分毫。

林晚晚让技术员们继续工作，自己则把赵师傅叫到车间角落。“王经理今天开会的事，你知道多少？”

赵师傅脸色沉了下来：“听说了。老陈跟我通气了。王经理这是想把水搅浑，动摇人心，好给刘总铺路。林厂长，你得小心，我担心他们不会只停留在开会造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