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归途与新局(1/2)

三天后的清晨,一辆挂着军牌的绿色吉普车,带着一身长途跋涉的风尘,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永星厂略显寒酸的大门口。车门打开,一个穿着便装、身形依旧挺拔如松的男人,拄着一根简易的木质拐杖,有些艰难却异常沉稳地挪下了车。他脸色还有些失血后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如同淬炼过的黑曜石,沉静,锐利,落在厂区斑驳的墙体和远处车间隐约传来的机器轰鸣声上时,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是陆时渊。他回来了。

他没有提前通知林晚晚。部队的纪律和养伤的需要,让他的行程充满了不确定性,直到昨夜才最终确定能今天抵达。他想给她一个惊喜,或者,他只是想以一个最平常的姿态,回到她的身边,回到这个她正在为之搏命的地方看看。

站岗的门卫是个新来的小伙子,不认识陆时渊,但被眼前这个即使拄着拐杖也透着一股不容忽视气势的男人震住了,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同志,您找谁?”

“我找林晚晚厂长。”陆时渊的声音不高,带着长途颠簸后的沙哑,却字字清晰。

“林厂长在车间开会,您……”

“我自己进去等。”陆时渊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拄着拐杖,迈开了步子。他的动作有些迟缓,左腿显然不敢完全受力,但每一步都踏得很稳。

门卫小伙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敢阻拦,只是看着他略显蹒跚却异常坚定的背影,消失在厂区道路的拐角。

陆时渊没有直接去办公楼,而是顺着机器声,慢慢地走向车间。沿途经过仓库,看到码放整齐的物料箱;经过质检区,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工人正在显微镜前专注地检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化学制剂和金属切削液混合的味道,一切都井然有序,带着一种紧张而充满生机的脉搏。

这和他上次匆匆来时,那个笼罩在颓败和绝望气息中的永星,已然不同。他的晚晚,真的在这里,创造着奇迹。

车间门口,他停下了脚步。里面正在开一个短会,林晚晚背对着门口站着,面前是秦工、苏州师傅、赵师傅,还有林建国和沈韬。她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工装,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身形依旧单薄,但站姿笔直,正听秦工说着什么,不时点头,偶尔插话询问,声音透过机器的背景音传来,清晰,冷静,带着一种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属于指挥者的笃定。

陆时渊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进去打扰。他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在人群中沉静发号施令的模样,胸口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填满,是骄傲,是心疼,是恍如隔世般的震动。他离开时,她还是那个需要他小心呵护、对未来充满不确定的新婚妻子;归来时,她已是独当一面、在惊涛骇浪中牢牢掌舵的船长。

秦工似乎说完了,林晚晚转过身,目光自然而然地扫向门口,然后,猛地定格。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滞了。

她看到了他。隔着车间的尘埃和光线,隔着机器的轰鸣和人影,她的目光撞进他深沉的眼眸里。惊愕、不敢置信、随即是巨大的狂喜和汹涌而来的酸楚,瞬间冲垮了她脸上惯有的冷静面具。她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手中的拐杖,看着他笔挺却难掩疲惫的身姿。

然后,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朝他迈出了一步。

“时渊……?”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淹没在机器的噪音里,但陆时渊看懂了她的口型。

他对她微微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个极淡、却足以安抚她所有惊惶的弧度。

林晚晚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迅速恢复了镇定。她回头对秦工他们快速交代了几句,然后便转身,快步走出了车间。她的步伐很快,甚至有些踉跄,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

“你怎么……回来了?你的腿……”她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目光最后落在他拄着拐杖的左腿上,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担忧。

“任务结束,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就回来了。”陆时渊的声音放得很柔,目光在她略显憔悴却异常明亮的脸上流连,“不放心你,来看看。”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妈。爸说妈情况稳定,让我先来看看你。”

简单几句话,解释了他的归来,也安抚了她的牵挂。没有诉说自己伤口的疼痛,没有描述归途的颠簸,只是告诉她,他回来了,因为不放心她。

林晚晚的鼻子一酸,连忙低下头,掩饰住瞬间泛红的眼眶。再抬起头时,她已经重新控制好了情绪,只是眼底的水光泄露了秘密。

“先回办公室吧,这里吵。”她伸手,想扶他,却又有些犹豫,手停在半空。

陆时渊却自然地伸出没有拄拐的右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很大,掌心带着枪械磨出的薄茧,有些粗糙,却异常温暖有力。“好。”

他没有把重量压在她身上,只是虚虚地握着,借着她的一点牵引,慢慢朝办公楼走去。

车间门口,秦工、林建国等人目送着他们离开。秦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哼了一声:“这丫头,总算有个能靠一靠的人了。”林建国则是咧开嘴憨厚地笑了,搓着手,由衷地高兴。沈韬推了推眼镜,目光在陆时渊挺拔的背影和林晚晚微微发红的耳根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了然,随即恢复平静,转身继续和苏州师傅讨论技术参数。

回到办公室,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林晚晚扶着陆时渊在椅子上坐下,又手忙脚乱地去给他倒水。

“别忙了,晚晚。”陆时渊拉住她的手腕,让她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我没事,真的。就是走路还有点不利索,过阵子就好了。”他仔细地看着她的脸,“你瘦了,脸色也不好。胃病是不是又犯了?”

他的观察力依旧敏锐得让她无处遁形。

“我没事,就是最近忙了点。”林晚晚避开他的目光,想把话题转开,“你伤在哪里了?严不严重?医生怎么说?”

“左腿胫骨裂缝,弹片擦伤,不严重,没伤到要害。”陆时渊轻描淡写,“在医院躺了半个月,骨头长得差不多了,就是肌肉还需要时间恢复。医生让我多走动,别负重就行。”他看着她明显不信、又心疼又后怕的眼神,语气放得更缓,“真的,没骗你。不然部队也不会放我回来。”

林晚晚知道他是报喜不报忧,但至少人平安回来了,这就比什么都重要。她紧绷了太久的心弦,在看到他的这一刻,终于可以稍微松弛一丝。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她问。

“爸给了我地址。”陆时渊说,环顾了一下这间简陋却异常整洁的办公室,目光落在行军床、堆积的文件、还有桌角那个熟悉的铁皮盒子上(他知道里面装着他送的信和药),眼神柔和下来,“这里,就是你和你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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