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西游50(2/2)

她缓缓从白骨王座上站起,莹白的骨架在磷火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一步一步,带着死亡的韵律,向玄奘走来。

“而你,这十世修行的元阳童身,这佛子转世的精纯魂魄,终于要完全属于我了。吞了你,我不仅伤势尽复,更能道行大涨!这,就是你那‘慈悲’和‘疑心’结出的最美味的果实!”

远方,花果山的瀑布依旧喧嚣,水帘洞内的酒宴正酣。孙悟空在猴儿们的欢呼中大口饮酒,猪八戒在美食堆里打着满足的饱嗝,沙悟净望着瀑布外的星空出神……

我说沙师弟,你莫不是还在牵挂那和尚?”孙悟空翘着二郎腿斜倚在石椅上,指尖转着颗溜圆饱满的仙桃,金睛里闪着洞悉一切的促狭笑意,“放宽心!他可是佛门钦点的取经人,天命护持着,哪能真栽在妖精手里?依老孙看,用不了三日,保准是菩萨亲自上门来请咱们回去。这难得的清闲日子,不敞开了享用,倒在这儿皱着眉头,你呀,真是不会享福!”

沙悟净擦拭武器的手微微一顿,青灰色的面庞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声音比往常更低沉了几分:“切,我可不是你,在五指山下镇压了五百年,我投胎转世不过才两百年的时间,之前在流沙河过得也是妖王的日子,逍遥自在的很,再说了,佛门自有定数,师傅还轮不到我这凡夫俗子瞎操心。我只是在想,他既那般不分青红皂白误会我等,回头菩萨若来相请,咱们总得讨些补偿,才不算白受这番委屈。”

正埋首在瓜果堆里大快朵颐的猪八戒猛地抬起头,油光锃亮的脸上,小眼睛滴溜一转,几乎没怎么思索就嚷道:“这还不简单!菩萨那玉净瓶可是三界至宝,听说瓶里的杨枝甘露别名三光神水,能活死人肉白骨,还能滋养法器的上好宝贝!咱们一人讨上一葫芦,岂不比什么都实惠?如今这三界看着更加的灵气旺盛,实则妖魔鬼怪更猖獗,一些地方恐怕是圣人都不一定能完全掌控,危险的很啊!咱们这些出生时间晚的小辈,手头趁手的宝贝本就少,正好趁这机会攒点家底,总不能白白替他担惊受怕一场!”

“嘿!”孙悟空被说得精神一振,腾地坐直身子,金箍棒“嗖”地从耳中飞出,在掌心转成一道金虹,“你这呆子,今儿个倒难得灵光!往常只瞧见你不是吃就是睡,原来肚子里还揣着本明白账呢!”

“哼!你当我真傻?”猪八戒狠狠啃了一大口蜜桃,汁水顺着嘴角流到下巴也顾不上擦,含糊却掷地有声地反驳,“我那不过是受这凡胎肉体的贪痴本性拖累,心里头可门儿清!哪像你,动不动就舞棒弄枪硬闯,早晚得吃暗亏。再说,沙师弟不也变了许多?等日后功德圆满脱去这身皮囊回归自己的肉身,自然就清净了。”

沙悟净眼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金芒,刚要开口,却见孙悟空已掣着金箍棒跳起身,笑嚷道:“说得好!既然心明眼亮,那便让老孙瞧瞧,你这两百年的饭没白吃,本事可有长进!”话音未落,凌厉的棒风已扫向石桌,带起满桌瓜果轻颤。

猪八戒也不含糊,重刀“哐当”一声从腰间解下,哇哇叫着迎了上去。一时间,棒影如金蛇狂舞,重刀似银电闪烁,两人在水帘洞内战作一团,风声呼啸着卷起满地桃核梨皮,惹得洞壁上挂着的小猴儿们抓耳挠腮,齐声欢呼喝彩。

洞内正热闹得翻江倒海,洞外忽然祥云骤聚,瑞气如轻纱般漫过瀑布水帘,一缕清净柔和的佛光穿透喧嚣,将洞内飞舞的烟尘都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众人循光望去,只见观音菩萨手持杨柳枝,怀拥玉净瓶,足踏九品莲台,已悄无声息地立在水帘洞前。

观音菩萨立于祥云之上,面容虽依旧悲悯慈和,眸中却含着一丝罕见的薄责,声音清泠如玉石相击,却带着重量:“尔等既受佛旨,保唐僧西行,怎可任性离心,将他独自弃于险地?那白虎岭妖氛冲天,如今唐僧陷落魔窟,性命危在旦夕,尔等可知罪?”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嘻嘻一笑,抢先嚷道:“菩萨明鉴!可不是老孙不尽力,是那老和尚忒不识好歹!俺火眼金睛看出妖精,他反骂俺凶顽滥杀,絮絮叨叨什么‘扫地恐伤蝼蚁命’,硬是把俺赶了出来!这委屈向谁说去?”

猪八戒立刻丢下钉耙,扑到云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菩萨啊!您可得给老猪做主啊!弟子一心护着师父,那妖精变个老太婆扑上来,弟子不过是抢先挡了一下,师父就说俺鲁莽杀人,不由分说把俺也撵了!俺这心啊,拔凉拔凉的!” 他一边说,一边偷眼去觑菩萨脸色。

沙悟净收起降妖杖,向前一步,躬身行礼,言简意赅,却字字沉凝:“菩萨。师父疑我等杀心过重,不容分辩。最后一次,妖邪操控尸身近身行刺,弟子为护师父,不得已出手。师父见尸身流血,悲愤难当,遂……亦令弟子离去。” 他虽未多言,但青面之上紧绷的线条,也显出了几分压抑的涩然。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姿态各异却同藏郁结——悟空叉腰嚷得理直气壮,尾音却悄悄发颤;八戒哭嚎得涕泗横流,肥脸皱成一团;沙僧虽言语极简,垂首时脖颈绷起的青筋却泄了情绪。那语气里的憋闷与委屈,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浮在祥云之间。尤其谈及唐僧固执己见、三番五次不分青红皂白的误解时,连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孙悟空,金瞳里都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光——有愤懑,有不甘,更有几分被亲近之人错怪的怅然,快得像流星划过,却被菩萨尽收眼底。

观音菩萨始终静静聆听,纤指执着杨柳枝,轻轻拂过玉净瓶沿。瓶中甘露随柳枝轻摇,漾出细碎的金光,映得她眸中慧光流转,如两轮澄澈的月,早将白虎岭上的前因后果、人心魔障照得通透。她岂不知唐僧自幼浸于慈悲,却也因此迂阔过甚,把“不杀生”的戒律守成了缚住手脚的桎梏?又岂不明这三个徒弟各有秉性缺陷——悟空桀骜、八戒贪嗔、沙僧讷言,皆需在取经途中打磨心性。

她微微颔首,柳枝轻抬指向下方翻滚的妖雾,声音渐柔却藏深意:“这白虎岭的劫难,表面是妖邪作祟,实则是你师徒四人的心魔之劫。唐僧困于‘善’的执念,你三人困于‘冤’的愤懑,若不能勘破这点,纵使今日救回唐僧,来日仍会生出嫌隙。取经路,本就是磨心路,这磨合与试炼,缺一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