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风雨欲来(下)(1/2)
第七章:风雨欲来(下)
宇文玺“抱恙静养”的第三日,京城表面平静的水面下,开始泛起异样的涟漪。
乾清宫偏殿内,宇文玺其实并未卧床。他穿着常服,正伏案研究着一幅巨大的江南水网图,旁边堆满了各州府送来的塘报和暗线密信。林微坐在不远处的暖炕上,一边做着针线——是一件给霁儿的小袄,一边留意着内侍的低声禀报。
“皇上,”冯三娘从外面匆匆而入,面上带着一丝凝重,“暗卫司刚截获了一封从永和宫……贤妃娘娘宫中送出的密信。”
宇文玺抬起头,眼神锐利:“信的内容?”
“是用密文写的,司里的译码高手正在破解。但送信的方式很蹊跷,”冯三娘低声道,“信被藏在给御膳房送还食盒的夹层里,若非我们早就盯紧了永和宫所有出入物品,几乎就要漏过去。取信的是个御膳房负责采买的太监,他拿了信后,没有立刻出宫,反而绕到了北边的浣衣局,在废井边转了一圈,才从西华门出去了。”
浣衣局废井!又是那里!看来,即使德妃已死,周云鹤伏诛,那条隐秘的联络线,依然有人在用。
“那太监出宫后去了哪里?”林微停下手中的针线,问道。
“进了城西的‘醉仙楼’,那是京城有名的酒楼,来往人员复杂。暗卫跟进去时,发现他把信塞进了二楼雅间‘听雨轩’门缝里。等我们的人设法进入那个雅间时,信已经不见了。”冯三娘眉头紧锁,“对方很警觉,我们怕打草惊蛇,没敢大范围搜查酒楼。”
宇文玺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敲击:“醉仙楼……是谁的产业?”
“明面上是徽州商人胡万三的产业,但暗卫司怀疑,背后可能与沈家有些牵连,只是没有确凿证据。”
沈家……又是沈家。这张网,织得又大又密。
“继续盯紧醉仙楼,所有进出人员,尤其是与‘听雨轩’有过接触的,全部暗中排查。贤妃那边……”宇文玺看向林微。
“贤妃依旧称病不出,连御医都是隔着帘子请脉。”林微接口道,“但臣妾前日以探病为名去过一次,她气色确实不佳,像是真病了,言谈间也满是惊惧忧思,不似作伪。只是……”她犹豫了一下,“只是她宫中那个叫翠羽的大宫女,眼神闪烁,对答时总有些紧张。”
“翠羽……”宇文玺回忆着,“是贤妃从娘家带进宫的?”
“是,伺候她十几年了,算是最贴心的人。”
最贴心的人,往往也是最容易被人拿捏、或者……背叛的人。
“想办法,查查这个翠羽的近亲家人,看她是否有什么把柄被人捏住。”宇文玺吩咐道,“另外,贤妃之父,户部侍郎陈明远,最近有何动向?”
冯三娘答:“陈侍郎这几日告假在家,说是‘忧心国事,感染风寒’。但据我们的人观察,陈府后门常有生面孔出入,多是一些账房、掌柜模样的人。暗卫设法弄到了一张被丢弃的字条碎片,上面似乎是一些钱粮数目。”
钱粮?户部侍郎,管的就是天下钱粮。如果陈明远也牵扯其中……那莫问天的手,伸得可就太长了。
“看来,我们引蛇出洞,蛇已经开始冒头了。”宇文玺眼中寒光一闪,“冯三娘,让你手下最精干的人,给我盯死陈府!一应进出人员、物品、书信,能截则截,不能截也要看清来路去向!”
“是!”
冯三娘领命而去。宇文玺靠回椅背,揉了揉眉心。内忧外患,四面楚歌。太庙之火点燃的,不仅是废墟,更是人心深处潜藏的鬼蜮。
“皇上,喝口参茶,歇一歇吧。”林微走过来,将温热的茶盏放在他手边,目光落在地图上,“江南那边……有新的消息吗?”
宇文玺端起茶盏,语气沉重:“有。陆铮和赵德昌合兵一处,暂时稳住了徐州防线,但叛军势大,且拥有水师之利,将徐州围得铁桶一般,粮道几乎被切断。他们送出的求援信,也是九死一生才传出来。朝廷若再无有效援军或破敌之策,徐州……恐难久守。”
徐州一失,江北门户洞开,叛军便可长驱直入,威胁中原,甚至截断漕运,震动京城。
林微看着地图上徐州那个被朱笔重重圈起的位置,心也揪紧了。她忽然想起一事:“皇上可还记得,顾老先生留下的那本册子中,除了暗道图,还有一本账簿?”
宇文玺点头:“自然记得。上面记录了沈家与各方势力,包括雍王、宫中某些人的钱财往来。”
“臣妾昨日又仔细翻看了一遍,”林微走到书架旁,取出那本账簿副本,“发现其中有一项记录很特别:景和二十五年春,沈万三支出纹银五万两,备注为‘酬淮上义士,助通南北’。这‘淮上义士’指的是什么?‘通南北’又是什么意思?时间恰是先帝在位最后一年,莫问天权势最盛之时。”
宇文玺闻言,起身接过账簿,仔细看着那条记录。景和二十五年……那时他尚未登基,莫问天正以国师身份活跃于朝堂与后宫。沈家拿出五万两巨款,酬谢“淮上义士”,帮助他们“通南北”?
“淮上……指的是淮河一带。那里民风剽悍,多草莽豪杰,亦有不少因官府压迫或天灾人祸而落草的百姓。”宇文玺沉吟道,“‘通南北’……难道是指打通从江南到中原的某种秘密通道?或者……是收买淮河一带的地方势力,为其所用?”
“若是收买地方势力,五万两虽然不少,但若想收买足够影响大局的‘义士’,恐怕还不够。”林微分析道,“臣妾猜想,这‘酬’字,或许不是事前收买,而是事后酬谢。这些‘淮上义士’,可能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在暗中为莫问天、沈家做事了,比如……护送人员、转运物资,甚至传递消息。这五万两,是某次重大行动后的酬劳。”
这个推测让宇文玺心中一亮。如果淮河一带早就有莫问天布下的暗桩,那他们对江北地形、水文、乃至地方官员、驻军情况,必然了如指掌。这也解释了为何叛军北上如此迅速,对徐州一带的进攻如此精准有效——他们很可能有熟悉当地情况的内应或向导!
“淮上……”宇文玺的手指划过地图上淮河沿线,“这里势力盘根错节,山贼水匪、地方豪强、甚至一些卫所军官,都可能被渗透。若真如此,徐州守军面对的,就不仅仅是正面之敌了。”
他立刻提笔,飞快地写下一道密旨:“八百里加急,送给赵德昌和陆铮。提醒他们严防内部奸细,注意淮河方向可能出现的奇兵或袭扰。同时,允许他们必要时,联络淮安、凤阳等地尚在朝廷手中的驻军,许以重赏,清剿境内可疑匪患,稳定后方!”
密旨刚刚封好送出,殿外又有急促脚步声传来。这次来的是暗卫司副统领,他脸色极为难看,手中捧着一个沾着泥污的油布包。
“皇上!出事了!我们派去监视醉仙楼的一个暗哨,在城外乱葬岗附近……被发现了尸体!在他身上找到了这个!”副统领跪下,将油布包呈上。
油布包被打开,里面是一封已经译码出来的密信,以及……一块赤金令牌。令牌样式古朴,正面刻着一个“萧”字,背面是莲花剑纹!
前朝萧氏的令牌!
宇文玺拿起密信,迅速扫过。信是用一种他未曾见过的密文写的,但暗卫司显然已经破译,旁边有朱笔译注:
“京中惊变,棋局已动。‘观棋者’病,乃天赐良机。速令‘潜蛟’按第二策行事,务必于月晦之前,打通北道,接应‘真龙’。江南事,自有‘翻江’料理。切切。”
短短数语,却包含了巨大信息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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