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暗线织网(2/2)
林微跪在地上,听着他平静的叙述,心中却翻江倒海。他承受的压力,远比她想象的更大。朝臣、外戚、甚至宗室,多方势力交织,都借着瑞王之死和南巡遇刺的由头,将矛头隐隐指向她,实则是挑战皇帝的权威,试探他的底线。
“是臣妾……连累皇上了。”她低声道,这句话带着几分真心。若非她得宠,若非南巡遇刺她牵涉其中,皇帝或许不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宇文玺转过身,看着她低垂的头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怒其不争,亦有……一丝怜惜。“现在说这些,于事无补。”他走回书案后,“朕召你来,是要告诉你,朕可以压下奏折,可以斥退言官,甚至可以处置几个跳得最凶的。但,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更平不了人心猜疑。”
他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林微,你的清白,不能只靠朕来‘相信’。你需要证据,确凿的、足以让所有人闭嘴的证据。去证明周氏妇人在说谎,去证明你与江南官员、与瑞王之死毫无瓜葛。否则,就算朕强行护着你,你也永远洗脱不了‘祸水’之名,朕也会落下‘昏聩偏听’的骂名。”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浇醒了林微心中那丝因他庇护而产生的侥幸。是啊,帝王的信任是脆弱的,尤其是在面对汹汹舆论和江山稳固之时。她必须自救。
“臣妾明白。”她抬起头,眼中燃起一簇坚定的火焰,“臣妾一直在查。周氏妇人被柳家以重利和胁迫收买,其子赌债、田庄交易、被请入别院,皆有迹可循。只是证据尚不完整,且人证被柳家严密控制。”
宇文玺眼中掠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料到她动作如此之快,且查到了这一步。“哦?详细说来。”
林微将钱嬷嬷查到的线索,择要禀报,并提到了自己通过诏狱老文书留下隐晦记录的做法。
宇文玺听完,沉吟良久,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柳家行事,倒是一贯的滴水不漏。控制人证,制造伪证,煽动舆论……好手段。”他看向林微,“你做得不错,知道留下后手。但仅凭这些,还不够。那个老文书的记录,即便被翻出,也只能算孤证,柳家大可推说是巧合或诬陷。”
“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的线头,织成一张让他们无法挣脱的网。”林微接口道,眼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周氏妇人母子是关键,但他们被看得太紧。或许……可以从别处入手。比如,那个五年前病逝的‘落魄书生’的家人,若能找到,或可证明所谓‘私相授受’纯属子虚乌有。再比如,柳家别院当日进出的人员、马车,或许能有其他目击者。甚至……瑞王落水那日,长春宫(瑞王府在宫中暂居之所)附近,是否有异常之人或事?”
她思路清晰,点出了几个可能的突破口。宇文玺看着她,眼中的讶异渐渐化为欣赏。这个女人,不仅手巧,心更巧,在如此绝境之下,竟能保持这般清醒的头脑和韧性。
“朕会让人顺着这些线去查。”宇文玺道,“但你要记住,这一切,需在暗中进行,绝不可打草惊蛇。皇后和柳家经营多年,树大根深,爪牙遍布。你身在长乐宫,更要万分小心。”他顿了顿,语气严厉起来,“没有朕的允许,不得再擅自与外界传递消息,尤其不可再接触诏狱等敏感之处。钱嬷嬷那边,朕会派人接手,你只需等消息。”
这是要将调查的主导权收回去,也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她和线索。林微明白其中利害,躬身应道:“臣妾遵旨。”
“起来吧。”宇文玺语气缓和了些,“这段时日,你便在长乐宫静心‘养病’,无事不必外出。无论听到什么,见到什么,都只当不知。一切,有朕。”
“谢皇上。”林微起身,看着他略显疲惫却依旧坚毅的眉眼,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依赖,也有一种并肩作战的奇异感觉。
“还有,”宇文玺从书案抽屉里取出一个更小的锦囊,递给她,“这个你收好,贴身带着,非到万不得已,不要打开,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林微接过锦囊,入手很轻,不知里面是何物。但她没有多问,郑重地收入怀中:“是。”
“去吧。”宇文玺挥挥手。
林微退出暖阁,秋日的阳光刺得她微微眯眼。乾清宫巍峨的殿宇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如同这深不可测的皇权。
回到长乐宫,她屏退左右,独自坐在内室,取出那个锦囊。锦囊用普通的青色绸缎缝制,并无特殊标记。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打开。皇帝既说非到万不得已不要打开,她便信他。
她将锦囊用丝线细细缝在内衫的夹层里,贴身藏好。手指抚过那微微隆起的部位,仿佛触摸到了一线未知的生机,也触摸到了那份沉甸甸的、来自帝王的、超越寻常宠爱的复杂情谊与托付。
暗线已悄然织就,网的两端,一端是皇后与柳家布下的杀局,另一端,是皇帝与她联手埋下的反击伏笔。这张网最终会网住谁,尚未可知。但林微知道,从今日起,她不再仅仅是等待拯救的囚鸟,而是这场无声战争中,一个拥有自己棋子的、隐秘的弈者。
长乐宫的殿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的风雨,却也隔绝不了那无声蔓延的硝烟。她抚了抚袖中玉兰簪冰凉的簪头,眼神沉静而坚定。
风暴,还在积聚。而她,已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