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我不烧庙,我烧的是名单(2/2)

为首的工匠颤抖着要跪,沉山铁靴碾住他的手腕:“找账本。”他声如闷雷,腰间铜铃随着动作轻响——这是夏启昨夜塞给他的,“还有未烧完的钟馗像。”

工匠的额头磕在青石板上,指向窑后暗室。

沉山抽出短刃挑开布帘,整墙的账册堆得比人高,最上面一本沾着未干的釉料,翻开第一页便是“玄鸟玉珏换骨灰十斗”的批注。

他粗粝的手指划过墨迹,喉结滚动两下,转身对身后弟兄吼:“搬!”

窑场中央那尊半人高的钟馗像还泛着新烧的热气,沉山拽过个吓瘫的陶匠:“拆。”陶匠抖着手去敲神像,釉片簌簌落下时,他突然尖叫着跌坐在地——灰白色的骨粉混着黏土从裂缝里簌簌漏出,在月光下像撒了把碎雪。

“都来看!”沉山扯着嗓子喊,窑场的门早被踹开,附近闻讯赶来的百姓挤在门口。

他抄起块碎砖刮开神像脖颈处的釉层,更多骨渣混着暗红的血渍涌出来,“你们供的钟馗,吃的是活人骨头!”

人群炸开了锅。

有老妇突然跌坐在地,抓着胸口的护身符哭嚎:“我家柱子……去年修庙时说去搬泥胎……”她指甲抠进泥土里,“原来泥土里装的是我儿子!”

沉山扯下外袍裹住那尊神像,转头对发愣的陶匠们道:“官坊明日起置换安全陶俑,《识妖手册》人手一本。”他扫过人群里攥着破碗的小乞儿,声音软了些,“记住,神不吃人,吃人是那些躲在庙后的鬼。”

同一时刻,云岭镇的集市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昼。

阿离站在木台上,红腰带在夜风里翻卷,手里的扩音铜筒是夏启从系统换的,能让她的声音传到三条街外:“《食魂录》第一条——”她清了清嗓子,故意拖长音调,“礼部侍郎柳元衡,启元三年参与‘铸魂工程’,收玄冥教贿银八万两,销毁工籍档案!”

台下百姓屏住呼吸。

阿离从怀里摸出块木牌,“啪”地拍在火盆上。

木牌刚沾到火苗就腾起黑烟,“柳元衡”三个字被烧得卷曲,像条垂死的蛇。

人群里突然传来抽噎声,是卖炊饼的王婶:“我家男人……就是那年说去修忠烈祠,再没回来……”

“第二条!”阿离提高声音,又扔进去一块木牌,“庆王府外院管事周成,私扣赈灾粮填窑坑,每尊神像里埋三条人命!”火盆里的火苗“轰”地蹿高,照得她眼睛发亮,“今天起,我们不替他们守秘密!”

有个青年突然挤到台前,手里攥着半块褪色的工牌:“我爹是石匠,工牌上写着‘玄冥祠’!”他把工牌扔进火盆,“烧了!烧了这些吃人账!”人群开始骚动,有人翻出压箱底的旧契约,有人扯下脖子上的护身符,木牌、纸页、碎玉片雨点般落进火盆,火星子噼里啪啦炸向夜空。

议事厅的烛火被穿堂风掀得摇晃时,快马的嘶鸣撞破了夜的寂静。

温知语刚替夏启研好朱墨,就见沉山掀帘而入,甲胄上还沾着窑场的土:“殿下,窑场账本全带回来了,神像里的人骨……”他喉结动了动,“和西境失踪的三百工匠数目对得上。”

夏启的手指停在沙盘上,玄鸟玉牌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他刚要说话,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七抱着个焦黑的木匣冲进来,额角渗着汗:“京城急讯!裴文昭昨夜暴毙,书房烧了大半,只抢出这张残纸。”他抖开半片焦纸,上面歪歪扭扭几个字:“……名单不止三百……他们认得玄鸟。”

夏启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抓起那片残纸,指腹蹭过焦痕,像是要摸出背后的血。

温知语凑过来看,突然倒抽冷气:“玄鸟是皇族图腾,裴文昭这话……”

“他们认得玄鸟。”夏启重复了一遍,声音像淬了冰。

他转身看向沙盘,上面插着六支代表镇压点的小旗,“可玄鸟认得的,从来不是名单。”他抄起朱笔,笔尖重重戳在京城的位置,“是该让某些人,记起玄鸟的眼睛,从来盯着该跪的人。”

“准备仪仗。”他放下笔,玉牌撞在案上发出清响,“三日后,我要以七皇子之名,回京祭祖。”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咚——”的一声闷响里,夏启望着案头那半片残纸,嘴角勾起抹冷冽的笑。

裴文昭的遗言还未传开,但有些事,该让京城的老人们记起来了——当年那个在矿难里扒瓦砾的七皇子,从来不是来烧庙的。

他烧的,是该跪在玄鸟脚下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