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老子不打仗,仗来找我(2/2)

他翻身下马,皮靴踩进雪窝子,靴底的兽毛结着冰碴子,扎得脚踝生疼。

“图鲁。”他喊住队里最壮的汉子,“你去吃。”

图鲁的喉结动了动。

这个能徒手掰断牛腿骨的勇士,此刻却盯着麻布袋发怔。

他蹲下身,指尖戳了戳精米,白生生的米粒沾在指腹上,像落在雪地上的月光。

他突然抓起一把塞进嘴里,嚼得咔嚓响——没苦味儿,没涩味儿,只有米香混着雪水的清甜。

“没毒!”图鲁抹了把嘴,露出豁牙的笑,“真没毒!”

二十三个骑兵瞬间炸了窝。

有人扑向腌菜筐,手指冻得发僵,直接用牙咬开竹篾;有人抱着陶桶牛饮,灵盐汤顺着下巴淌进皮袄,在胸口结成晶亮的盐花;最年长的老库勒捧着精米跪在雪地里,浑浊的眼睛里滚出泪珠子:“三个月...三个月没见过白米了。上回吃白饭还是春祭,头人的妻子...她那会儿还没被雪埋了。”他的声音哽咽着,“女人孩子都在啃皮带,小崽子们的牙床都磨破了,血混着皮渣子往下滴...”

乌烈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他望着兄弟们争抢食物的模样,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他们从赤牙部出发时,部落里的帐篷倒了七顶,老人们缩在兽皮里咳嗽,孩子们的哭声比北风还尖。

他本想抢了启阳寨的粮就走,可当他看见寨墙上明晃晃的燧发枪——那些汉人举枪的姿势比北狄的神射手还稳,枪管擦得能照见人影——他突然想起族里萨满的话:“启阳寨的火不是凡火,是能烧穿雪山的神火。”

“停手!”他吼了一嗓子。

争抢声戛然而止。

二十三个骑兵抬头望着他,嘴上沾着腌菜的酸水,眼里还泛着饿狼似的光。

“把粮食分一半。”乌烈扯下腰间的皮口袋,“剩下的...埋了。”

“头人?”图鲁的嘴还鼓着,“咱们好不容易有吃的——”

“埋进雪底下。”乌烈的声音像冻硬的兽皮,“用马粪盖严实。这是给山神的祭礼,也是...”他顿了顿,望着麻布袋上“启阳”二字的金线,“给汉人的降书。”

阿秃儿回来时,铠甲上的雪都没掸。

他撞开夏启的门,靴底在青砖上蹭出两道泥印:“七爷!那帮北狄真把粮食埋了!我亲眼见他们用马粪盖雪堆,跟埋死了的兄弟似的!”

夏启正翻着系统兑换的《初级合金配方》,羊皮纸边角沾着墨渍。

他抬眼时,烛火在眼底跳了跳:“那是祭天,也是认输。北狄的规矩,打输了的部落要把战利品献给山神,再埋一半表示不敢贪多。”他指尖划过配方上“锰钢”二字,“他们现在比咱们更缺粮,缺到愿意低头。”

“那咱们要跟他们结盟?”阿秃儿挠了挠后颈。

“结盟?”夏启笑了,“是交易。用粮换马,用盐换矿,用咱们的炼铁术换他们的草场。”他抽出张羊皮纸,提笔写下“北贸计划”四个大字,墨迹未干就被冷风卷得发皱,“等开春雪化,他们的马队能给咱们运矿石,咱们的盐能让他们的族人活过下一个冬天——这买卖,比刀枪划算。”

话音未落,门帘又被掀开。

小石头喘得像拉风箱,腰间的铜铃叮铃哐啷:“少爷!西沟铁矿!”他抹了把脸上的汗,“矿洞深处有动静,像是有人用铁镐凿石头!”

夏启的笔“啪”地断在手里。

他霍然起身,披风扫落了案上的茶盏,瓷片在地上摔成星子:“封锁矿区,全寨戒严。但别抓人,给我盯着他们的出口。”他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声音沉得像压在矿脉上的巨石,“真正的敌人不会扛着刀来,他们专等你炉火烧旺了,伸手掏炭。”

深夜,夏启登上寨墙。

北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他望着北岭方向,那里传来一声低沉的号角——不是战号,是北狄人休战的“鸣角”。

山梁上有个黑影动了动,乌烈翻身下马,朝着启阳寨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雪还在下。

王记商队的马厩里,商队掌柜的手在抖。

他望着窗外启阳寨的灯火,想起三天前在赌坊输光女儿聘礼时,赵崇安塞给他的密信。

信里说“启阳寨资敌”,可他亲眼看见那些北狄人跪在雪地里啃腌菜,像一群饿疯的狼——哪有资敌的主子,会把救命粮白送给敌人?

“掌柜的。”赶车的老张头裹着破棉袍走进来,“明儿天一亮,咱们就走?”

掌柜的摸了摸怀里的密信,纸页边缘已经被汗浸得发软。

他望着寨门口巡逻的启阳卫,士兵们的铠甲在雪光里泛着冷铁的光,腰间的燧发枪擦得锃亮。

“走。”他低声道,“天一亮就走。”

雪地里,商队的车轮印渐渐被新雪覆盖。

启阳寨的百姓裹着厚袄站在道边,有人往商队的马车上塞了两个热乎的烤红薯,有人对着车夫喊:“下次来带点南地的糖!咱们启阳的盐管够!”

暴风雪停歇的第三日清晨,王记商队的旗子在风里猎猎作响。

车夫甩了个响鞭,马车缓缓碾过结霜的路面。

寨墙上,夏启望着商队远去的方向,指尖轻轻敲了敲腰间的铜哨——这一趟,该带回来的,不该带回来的,都该见分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