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老子炼的不是铁,是命(2/2)
林九娘的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小石头的脚步声踏碎满地水洼,朝着风箱房大步而去。
高炉鼓风的轰鸣裹着夜雨的尾音,在黎明前的暗夜里滚成闷雷。
林九娘的笔尖在牛皮簿上刮出刺啦声响,发梢垂落的汗珠砸在盐卤23%那行字上,晕开团模糊的墨渍——她已经在案前趴了三个时辰,后背的粗布衣裳早被炉温烘得发烫,可手指还在抖,仿佛每多记一个数字,就能把老铁头刚才渗血的手腕、刀胚上那朵小红花,全刻进骨头里。
九娘,墨。夏启的声音从炉前传来。
他单手拎着半筐精筛过的黑铁矿粉,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这是最后一筐了,前十二炉的失败数据全在他脑子里烧着,此刻连呼吸都带着焦炭味。
林九娘抓过砚台的手顿了顿,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把墨汁泼在了血浸三息那栏,暗红的墨和老铁头的血在记忆里重叠,她喉间发紧,将新研的墨推过去时,腕子上还沾着没擦净的黑灰。
封炉。夏启将矿粉倒进坩埚的瞬间,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轻响:材料配比误差≤0.3%,触发【熔炉共鸣】特性。他望着炉门缓缓合上,火星子从砖缝里窜出来,像极了老铁头说话时眼里的光。
角落里传来轻咳,他转头看见老铁头蜷在草席上,裹着他的披风,苍白的脸在火光里泛着青,可嘴角还挂着笑——就像刚才摸刀身时,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雪雾在东方裂开条金线时,第一柄完整的百炼钢长刀被夹出盐卤池。
林九娘的牛皮簿地掉在地上,她踉跄着扑过去,指尖刚要触到刀身又猛地缩回,在围裙上擦了三次才敢轻轻抚过刃面。三尺六寸。她的声音发颤,刃长......和您说的军制要求分毫不差。
夏启接过刀。
晨光照在刀身上,寒光像活物般游走着,竟在青石板上投出半尺长的冷影。
他屈指轻敲刀背,清越的龙吟声惊得棚外麻雀扑棱棱乱飞——这声音和昨夜刀胚鸣响时一模一样,只是更沉、更锐,像要劈开这天地间所有的寒雾。
劈冻石。他突然开口。
校场中央的冻石足有两尺厚,是昨夜小石头带人从冰河底凿来的,表面还凝着层白霜。
夏启握刀的手稳如铁铸,刀身划破空气的尖啸混着众人倒抽冷气的声音,在雪雾里炸响。
咔嚓——
冻石裂成两半,切口齐整得能照见人影。
刀身悬在半空,连道白印都没留下。
铁坊里静得能听见雪粒落在刀鞘上的轻响。
不知谁先跪了下去,是那个总把枣馍砸他脚边的老妇人,她佝偻着背,额头抵着青石板:神兵!
神兵降世!接着是学徒们,是戍卫们,是缩在角落打盹的老匠人们,此起彼伏的喊声响彻云霄,震得棚顶的积雪簌簌往下落。
夏启望着跪了满地的人,喉结动了动。
他摸向刀背那朵小红花——老铁头的血已经和钢水熔成了一体,在晨光里像团烧不熄的火。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领地技术等级+1,解锁【精钢锻造】支线任务。可他没心思看,目光落在老铁头身上——老人不知何时醒了,正靠在草席上笑,缺了门牙的嘴漏着风,却把两个字说得清晰。
庆功宴改明儿。夏启的声音混在欢呼里,让伙房煮碗热粥,给老铁头......
报——!
尖锐的哨声刺破欢呼。
小石头浑身是雪地撞进铁坊,铠甲上的冰碴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西岭荒岭屯火光冲天!
民房烧了十余间,妇孺......妇孺被掳走五个!他喘得厉害,手在怀里摸了半天才掏出只染血的绣鞋,九娘,这是小娥的......
林九娘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扑过去抢过绣鞋,指尖刚碰到鞋面上的并蒂莲绣样,眼泪就砸了上去:小娥今早还说要给我送热乎的糖蒸酥酪......她突然抽出腰间的短刀,刀鞘撞在案几上发出闷响,我去把他们剁成肉泥!
九娘!夏启抓住她挥刀的手腕。
他能感觉到她的脉搏跳得像擂鼓,掌心的短刀还带着体温——这是他上个月用粗铁打的,刀把上还留着她刻的字。这不是蛮族手法。他指着小石头手里的箭镞,蛮族用骨箭,这箭头......他抽出刀轻轻一刮,箭杆上的漆皮剥落,露出西秦工造局几个小字。
林九娘的刀当啷落地。
她盯着那行字,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听:西秦?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刚铸成精钢?
因为有人想让他们知道。夏启的指腹摩挲着刀背的小红花,裴元昭上月上报朝廷说北境有乱民私铸军械,可援兵到现在没影子......说明京里有人想让这把刀死在炉里。他转头看向小石头,俘虏呢?
跑了三个,逮住一个。小石头从怀里掏出半页染血的纸,这是从他身上搜的,写着周剥皮收银三百两,焚炉灭口
周猛的堂兄?夏启冷笑一声,他在南境开米行都快赔穿底了,哪来的三百两?
孙记票号的银子?他突然把刀插进青石板,刀身没入三寸,传令下去:全寨戒严,铁坊今晚转地下——把后山的旧窑洞掏通,明早我要看见新地道的图纸。
那小娥......林九娘抓住他的衣袖,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
我要让他们知道。夏启抽出刀,刀光映得他眼尾发红,这把刀,不止会铸,更会割喉。
密室外的更鼓声敲过三更时,夏启站在寨墙上。
寒风卷着雪粒扑在他脸上,他望着西岭方向还未完全熄灭的火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鞘上的字。
系统界面浮起新的任务:领地遭遇外敌渗透,功勋点-100(警告:持续损失将影响系统功能)。他没理,目光落在铁坊方向——此刻那里已经黑了灯,可地下传来的隐隐轰鸣,像极了某种巨兽在积蓄力量。
三日后,启阳寨表面恢复平静。
晨雾里,几个农妇提着竹篮往铁坊方向走,篮底盖着的粗布下,露出半截油亮的矿粉袋。
寨门口的戍卫换了班,新换的小伙子们腰间别着亮铮铮的精钢刀,刀把上都刻着小小的字。
而在后山的旧窑洞里,林九娘的笔尖在图纸上沙沙作响,她画的地道图最末端,标着鹰嘴崖三个大字——那里是西秦商队入北境的必经之路。
夏启站在窑洞深处,借着火把光查看新铸的箭头。刀就搁在他脚边,刀背的小红花在火光里忽明忽暗,像团随时会烧起来的火。